余傲握住黎昙的手,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多问,回家再说。
穆沉也跟着上车,一路上气氛压抑的可以,朱玉然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有些发凉。
“黎昙,将我放在前面的十字路口就行了。”穆沉盯着窗外的风景忽然开口,语气很稳,也很沉,像是极力压制着什么。
黎昙想了想:“今晚不回家吗?”
穆沉:“不。”
到了十字路口,穆沉跳下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发生了什么?”黎昙小声问余傲,将人抱进怀里的同时抬手在青年额上摸了摸,没有发烧。
余傲呼出一口气:“穆沉装的太像,把白少鸣骗过去了,那畜生喝了些酒,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反正洋洋得意地跟穆沉炫耀,说两年前青舟的腿,”余傲顿了顿,觉得接下来的话有些扎喉咙:“是他用钢管敲断的。”
草!朱玉然在心中骂了一句。
黎昙看穆沉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什么都没评价,而是合上车门,“回家。”
穆沉现在走的这片,白天是清一色的发廊,晚上就是出了名的“灰色地带”,不知情的从这里路过,多少都要放点儿“血”,几乎每隔一周就要整治一次,因为离这里两站远的地方,是最大的外来人口聚集地,一排排平房黑压压地铺开,有这个城市最便宜的房租,也有这个城市最乱的人。
穆沉走了没几步就发现被跟了,约莫七八个,男人回头,眼神平静的从他们脸上扫过。
他听到了心中猛兽的低吼,一阵接一阵,再不发泄,穆沉觉得自己要炸了。
“小子,知道这片地谁罩的吗?识相的,给哥几个递些买烟钱。”非常流氓的开场白。
穆沉活动了一下脖颈,先动的手。
路灯忽明忽暗,照在一片斑驳交错的身影上,闷哼伴随着求饶声,却还是听到拳拳到肉,几分钟后,那些叫嚣哀嚎彻底停歇,穆沉整理了一下衣襟,眼角余光瞥见手背上的血迹,他厌恶地蹙了蹙眉,然后抽出口袋里的黑色手帕,叠的四四方方非常讲究,认真地擦干净每一根手指,穆沉给自己点了根烟,顺便将手帕烧干净。
脚边就躺着一个人,半死不活的,穆沉吐纳出一口烟雾,像是将心中的戾气吐出大半,然后手机“嗡嗡”震动。
“喂?”穆沉低哑开口。
“你在哪里?”温和清亮的嗓音,是段青舟。
“刚从娱乐会所出来,怎么了?”灯光下,穆沉的眉再度紧蹙,他忽的有些不敢听段青舟的声音,对方每说一个字,他的心就搅成一团。
段青舟心思敏锐,察觉到穆沉话语中的疏离之意,浑身的温度从指尖开始消散,他右手按着膝盖,坐在客厅的地毯上,背靠着沙发,闻言沉默半晌,轻声问:“还回来吗?”
“你赶紧睡,别熬夜。”穆沉接道:“太迟了,我就在最近的公寓住下。”
可你明天不是休息吗?早晨才说过的,段青舟心里这么问,嘴上却说:“那好,早点儿休息,晚安。”
穆沉喉咙干涩:“晚安。”
挂断电话,段青舟盯着桌案发呆,左膝一阵一阵的刺痛,疼的他恨不得找把刀来将那片地方剜干净!
怎么忽然这样了?段青舟一遍遍问自己。
穆沉明明那么恨他,不可能两年后再见就重新爱上他,当然穆沉也不是报复他,这点段青舟深信不疑,那么最好的解释,就是穆沉已经厌恶了。自己当年言辞决绝,或许穆沉心中有遗憾,而那天在医院自己点头承认,恰恰弥补了他的这种遗憾,弥补之后,会不会觉得没什么乐趣了?
别想了段青舟深吸一口气,他手腕发麻地按住沙发扶手,想要站起来,可左腿使不上一点儿力气,反而一阵钻心的疼,段青舟原地踉跄两下,摔了回去。
明明身下就是地毯不疼的,可段青舟却觉得摔疼了,五脏六腑都疼。
他从领口拿出项坠,双手捧着,像是捧着全副身家性命。
铃铛过来舔了舔段青舟的脸,他往臂弯里缩了缩,哑声:“铃铛,让我静一静。”
其实段青舟今晚给穆沉打电话,除了担心穆沉在外面出事,还有就是他腿疼。段青舟知道自己心思胆怯,穆沉在一直开导他,他想在今晚做出改变,让穆沉知道自己想他了,想依赖他,但是看起来,还是不行啊......
穆沉的私助已经接到了他,此刻正要去最近的一处公寓,穆沉放在膝上的手捏紧又松开,然后冷声道:“回家!”
第239章 坦诚相待
车还没停稳穆沉就冲下来,他看到客厅的灯是亮的。
在这一刻,穆沉无比后悔,他到底在做什么?!
玄关处响起开门声,段青舟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直到铃铛摇着尾巴叫了起来,段青舟缓慢地眨了眨眼,刚动了动,就被人抱了起来,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熟悉的让段青舟一个哆嗦。
“宝贝!宝贝对不起!”穆沉紧张地拂开段青舟额前的头发,发现触手全是湿冷粘腻,他顿时慌张不已:“怎么了?哪里难受?”
段青舟反应了一下才确定眼前的人是穆沉没错,你不是不回来吗?段青舟在心里问,可他盯着穆沉显而易见的心痛紧张,鬼使神差的,“穆沉,你是不是厌倦我了?”可既然厌倦,又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神色,像自己是他最宝贝的。
“不会厌倦!怎么会厌倦呢!”穆沉抱紧段青舟。
段青舟躺姿不对,现在被穆沉带着这么一动,左膝立刻传来一阵难耐的痛,他短促的“啊”了一声,然后赶紧咬住嘴唇,穆沉却已然听到了,穆沉腾出一只手小心扶着段青舟的左膝,“疼得厉害吗?”
段青舟静静地看着他,没说话。
知道这人能忍,就在穆沉不抱希望的时候,听段青舟小声道:“疼。”
穆沉倏然看过去。
段青舟眼中一片水色,该是三月江南的雾气,好看的让人心惊,可穆沉此刻只觉得疼,感同身受的疼。
段青舟不想再像今晚一样猜测第二次,换做两年前,他可以纵容穆沉的一切,可两年后他连自己都护不住,段青舟需要一个斩钉截铁的答案,穆沉要是觉得烦,觉得无趣,他可以立刻消失,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穆沉面前。
“对不起。”穆沉眼哐有些发红,他微微俯身,很温柔地吻了下段青舟的唇:“我今晚知道了一些事,有些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段青舟同样温柔地回应他,抽空问道:“跟、跟我有关系,对吗?”
“对。”穆沉加深了这个吻,让段青舟靠在自己肩上,他则一下一下抚过对方的背脊,恨不得将这个人拆吞入腹。
“唔......”段青舟有些招架不住,唇间压抑不住的呻吟。
等穆沉停下来,段青舟继续睁开眼睛看他,无声地催促一个答案。
“我很开心。”穆沉勾唇笑了笑:“你现在愿意问我问题了。”
段青舟也跟着笑了下,他没从穆沉的神色中捕捉到丝毫厌倦。
“青舟。”穆沉原本扶着段青舟的左膝,现在却慢慢握住了那个有些畸形的地方,“当年是不是很疼?”
段青舟愣了两秒,倏然睁大眼睛,他想坐起来,却被穆沉抱了回去,感觉到青年的战栗,喘息声也不断加重,穆沉温柔安抚:“没事了青舟,没事了,我在,我在,你别害怕。”
段青舟死死压抑着,却在穆沉脸颊靠过来蹭了蹭他额头的瞬间,呜咽出声。这一声很短促,但足以像一把利刃,将穆沉连肉带骨,从头削到脚。
他当年不在,在白少鸣挥舞着钢管砸裂段青舟膝盖的那个时候,他不在。
“青舟!宝贝!”看段青舟的呼吸一次比一次急促,穆沉立刻横抱起人回了卧房,在今晚之前,段青舟的活动范围只在主卧,他对陌生环境的适应性很差,所以穆沉在卧房所有方便拿取的地方都放了喷雾,刚进房门,穆沉就顺手拿走了柜子上的喷雾。
将段青舟放在床上,穆沉立刻让他吸了口哮喘喷雾剂,但段青舟很快拂开了穆沉的手,他没有发病,只是没办法接受。
段青舟用一种沉痛的目光看着他:“你见、见到白少鸣了。”
语气笃定,段青舟或许各项能力都退化的厉害,可他骨子里,还是当年那个惊艳绝伦的段青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