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御史可真是异想天开,商贾除了交税之外,怎可能舍得掏银子?商贾精明,心中更无大义,想要他们的银子,难!”柯启良摇头,而后面带讥笑道。
“商人重利,这毋庸置疑,自然得让他们看到利,才能驱使他们掏出银子来。”
皇上越听越糊涂,“看到利?什么利?难道你是指买官?”
杜尘澜立刻摇头,“非也!皇上还记得之前的承租制吗?”
皇上闻言略一思忖,立刻恍然大悟,“你是说将这些承租出去?可修建和加固河道、江道与这承租制有何关系?”
“码头啊!江道上有关卡可收税,那这码头,只要是运送货物或载人的船只,到了码头也一样要付银子。”
杜尘澜语毕,皇上和柯启良依旧是一头雾水。
“自然要付银子!”柯启良疑惑地道。
“那不如将码头承租给商贾,朝廷与商贾分成收取银子。商人逐利,他们自然愿意。朝廷从商贾手中得利,成立专门的衙门管制税收。而修筑江堤等,承租的商贾也要按照分成出其中一部分,算是减轻朝廷的负担。只是参与修筑其中一个堤坝,他们会愿意的。”
“另可在码头边修筑库房,将库房租给需要临时置放货物的商贾。租子可稍稍提高一些,但必须得有官府监督管控,确保货物的安全。”
杜尘澜在两人若有所思之时,接着又道:“这部分银钱也可用来修筑和加固江堤,朝廷不用再另外开支,还可为国库增收。”
柯启良顿时倒抽一口凉气,虽说这两点看似简单,但的确为朝中解决了一大难题。每隔三五年就要修筑江堤,所消耗的银钱可不小。倘若再遇上要加固城池等,这就消耗更大了。
杜尘澜刚才的法子,便是让朝廷和商贾都有利可图,也没苛待百姓,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皇上若想要改道漕运,银钱上其实也不难。漕运所过城池,必然比其他城池要富足些,相信很多州府都眼巴巴地盼着呢!要新建码头,自然不可能如之前那般,可请那些商贾捐银子,将他们的壮举刻在功德碑上,只需稍作挑拨,便可获利。商人虽重利,可他们的身份却是被人诟病的,刻在功德碑上,那是流芳百世。谁要是上了,就挣得了好名声。”
柯启良看着杜尘澜侃侃而谈,胸有成竹的模样,倒是有些刮目相看起来。
“之后朝中若是有信心能控制漕运,便可如法炮制之前的承租制。”杜尘澜只是说了个大概,其他的事情也用不着他多说了。
第九百五十四章 拉拢
等杜尘澜出御书房时,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本是喜气洋洋过年团聚之时,却因为边关的战争而蒙上了一层阴霾。
望着晦暗不明的天空,杜尘澜突然发现天空上有白色的絮状物落下。
“下雪了!”身后传来一声低语,四喜走上前来,与杜尘澜并肩望向天际。
“是啊!瑞雪兆丰年,希望来年一切都会好起来。”杜尘澜望着天边的那一抹亮光,心中感慨,战争苦的是百姓,希望来年战争尽快结束吧!
四喜侧首看向杜尘澜,秀美深刻的轮廓在阴暗的天色中,强烈地让他觉得刺眼。无论何时何地,杜尘澜都是人群中那抹耀眼的光,在他心中亦是。
杜大人是好人,更是好官。
四喜从门侧拿出一把油纸伞,递到了杜尘澜面前,笑着道:“雪天路滑,大人慢走!”
杜尘澜谢过,便辞别了四喜。这样的日子四喜还要当差,而他要回去与家人团聚了。想到杜淳枫夫妇,杜尘澜唇角微勾,大步往宫外走去。
青石板路的两旁已经开始有积雪,青石板上像是冻了一层薄薄的霜,没过一会儿,就越积越厚。杜尘澜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却想起了之前在靖原府之事。
不知四喜可曾后悔过,当初蒋大夫是想传他衣钵的,可四喜偏偏选择离开了医馆,被囚禁在这牢笼中。只能说人各有命,造化弄人,然而这都是自己的选择罢了!
那他该如何选择呢?他突然有些迷茫了。
来到这个朝代,最初是为了摆脱困境,带着杜淳枫夫妇脱离杜氏,算是报答他们的恩情。入仕途是他自己选的,是因为不甘心做一名商贾。
可之后入了朝堂,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又该何去何从呢?要说对顾氏有多身后的情意,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他连顾玄瑧夫妇的长相如何都不清楚。
看着自己在雪地中留下一个一个脚印,杜尘澜突然自嘲地笑了笑,其实他似乎也没有选择。
皇上也是知道他的身世的,会选择相信他吗?既然已经卷入了这场是非中,那就只能一条道上走到底了。顾氏当年为了留下他,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这算是他欠顾氏的吧!
想通了这些,杜尘澜脚下变得坚定起来。
“杜御史!”
杜尘澜正打算赶回去,却听得身后传来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连忙回头看去,见果然是柯启良,立刻转身行礼。
“下官拜见柯大人!”
柯启良撑着一把油纸伞大步向杜尘澜走来,他身材微丰,此刻有些喘气不匀。
杜尘澜是先他一步出来的,皇上留了柯启良谈话。现在柯启良竟然已经追上了他,可见是有话要与他说。
“嗯!”柯启良应了一声,接着打量了一眼杜尘澜,微微摇了摇头。
“杜御史有经世之才,足智多谋又胸怀大局,我柯氏在京城立足百年,也从未见过杜御史这般少年才俊,实属难得。”
杜尘澜有些意外,这柯启良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想捧杀他?
他的目光在柯启良脸上瞥过,发现对方的神情却很真挚,不像是说反话的样子。
“大人谬赞了!京城世家子中能力不凡者众多,下官只是及早踏入官场,有些张扬罢了!”杜尘澜连忙拱手谦虚道。
“不必自轻自贱,你的能耐其实朝中无人质疑。不过,本官要说的是,有时光有能耐是无用的,官场上尔虞我诈,算计的是人心。你有经世之才,然却无人帮衬,孤军奋战,最后只能成为旁人的踏脚石。”柯启良感叹道。
杜尘澜听出这番话中别有深意,他怎么觉得对方这话是另有所图呢?
“你虽品级不高,但在朝中的地位却是举足轻重了。皇上对你如此倚重,也是因为你有能耐。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明白吗?人心难测,谁知道哪一日,这些会不会成为你的催命符呢?忌惮你的人太多了,你现在的处境,其实很危险。你可想好了,身后没有家族做后盾,难!”
柯启良仔细观察着杜尘澜的脸色,却发现对方一直都面带微笑,做洗耳恭听状。
“之前本官对你颇有微词,以为是旁人夸大,觉得你不过是运气罢了!可现在本官十分欣赏你,不想看到你这样的人才被埋没,更不想你因此而身陨,你可明白?”柯启良抬头,看着杜尘澜语重心长地说道。
“多谢大人抬爱,能得大人赏识,自然是下官的荣幸。也多谢大人对下官的劝诫,日后定当牢记大人的良言,绝不敢忘。”杜尘澜心中微哂,原来此人是想拉拢他,着实让他意外。
“本官今日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柯启良碰了个软钉子,立刻面色就沉了下来。说了两句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其实柯启良也不过是起了爱才之心,这样的才俊,极其难得。倘若有杜尘澜帮他们出谋划策,胜算可大了不少。
杜尘澜看着柯启良离开,不禁笑着摇了摇头。查氏气数已尽,不过是苟延残喘,他如何会投靠查氏呢?就凭查廷海吗?可查廷海也是鞭长莫及啊!
......
“世子爷!皇上召杜大人入宫了!”一名随从入了万煜铭的院子,对正在擦拭宝剑的万煜铭禀报道。
万煜铭一愣,“这大过年的,也要召见杜尘澜?”
他思量了一番,觉得皇上还是为了边关战争一事。
“父王可还在书房?”万煜铭看着可照出他身影的宝剑,将其又插回剑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