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烦严大夫尽力医治吧!玉容膏我已经在想办法。”杜尘澜点了点头,严大夫在京城的医术都首屈一指了。他也早就明白,这样的伤口不可能恢复如初了。
小妮抬头看了一眼杜尘澜,随后又迅速低下了头。此刻,杜尘澜早已经摘下了面具,露出了真容。
她早听出对方的声音很年轻,可没想到对方的年纪竟然与她相仿,甚至比她还小,还是一个少年。
杜尘澜出了屋子,穿过长廊,往顾源夫妻的屋子走去。两人被晾了这么久,心中必定很忐忑、很焦灼。
一通忙活之后,此时已至酉时初。
顾源夫妻二人已经洗漱过,坐在桌旁相顾无言。他们二人对视着,心中有许多话要说,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被关在地牢中两年多,除了不能出石室之外,其实日子倒也不算难过。
他们在石室内被单独关押,并无人看管,但他们却不敢随意说话。谁知道暗处是否有人在监视他们?若是有什么不小心说漏了嘴,岂非后悔莫及?
“咳咳咳!”顾源本想开口,但一开口,便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可是旧疾又犯了?”慧娘立刻上前拍着顾源你的胸口,关怀地道。
“不妨事儿,只是断了药,这两日便有些起复。”顾源等平息了之后,拍了拍慧娘的手,回道。
其实他原本没有这样的旧疾,不过是刚被抓住之时,为了撬开他们的嘴,自然会被上刑。他的身子骨本就不健壮,便留下了顽疾。
或许对方是有顾虑,上刑时并不敢往死里折腾他们,好歹还是留了一线。之后也找了不少大夫看过,但顽疾却是留下了。
“当家的!事到如今,你总能告诉我世子爷留下的东西到底放在了何处吧?你不但隐瞒那些人,甚至连我都要隐瞒。”慧娘眼中的泪珠滑落,随后转头不再看顾源。
“你知道的不多,才能保住性命。不是不信你,可此事非同小可。”
顾源叹了一声,当年他在带着慧娘和闺女逃离安氏时,将世子爷留下的东西给了安氏,但他并未将此事告知慧娘。而是撒了谎,说是藏在了某一处,凭慧娘怎么问,也没告诉她。
他不确定若是被抓住,慧娘能不能熬过这样的刑罚,也不确定慧娘在看着他受刑时,能否忍住不说出来。慧娘不知道才是对的,反正安氏已经被那些人给翻了个底朝天,那些人也不一定会再找第二次。
安氏是精明的,不然孔大人不会以官职前程来保住安氏。
慧娘与顾源夫妻二十来年,怎会不了解枕边人的脾性和心思?她其实冷静下来也分析过,若是叫她看着当家的受刑,她说不定真会忍不住说出来。
看着当家的受刑,比她自己还痛苦。那疼痛时发出的嘶吼声,受刑时身子忍不住地颤抖,脸上痛苦的神情,让她连着做了一个月多的噩梦。
那些人虽没怎么对她动刑,但精神上的折磨更让她难以忍受。以至于从那之后,她的精神便有些不济,时常恍惚。
“你说,那少爷会不会就是玉哥儿?”顾源故意岔开话题道。
“顾二一直待在他身边,怕是八九不离十。但他与儿时比起来,简直是判若两人,我都有些不敢认了。”慧娘立刻将刚才的事抛诸脑后,她想知道那到底是不是玉哥儿。
“咚咚咚!”二人正在谈论之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夫妻二人相视一眼,而后顾源喊道:“谁?”
“是我!杜尘澜!”少年清越的嗓音传了出来,让顾源夫妻吃了一惊。
当年是顾源亲自将玉哥儿送到了杜氏,他当然知道杜氏将玉哥儿改名为杜尘澜。
“是他!刚才那人一定是他。”慧娘激动起来,她起身走向门扉,一把将门打开。
少年的脸在昏暗的烛火下看不真切,一身天青色立领长袍,将少年纤细修长的身形勾勒出来。
昨儿穿得玄色衣裳已经换下,眼前的少年也没再戴面具,但慧娘却怔楞在了原地。
杜尘澜看了看眼前的妇人,其实杜沁兰与眼前这妇人还是有几分相像的,但肖顾源多些。
“怎么不进来?”顾源见慧娘堵在门口,两人都不说话,不禁奇怪地问道。
慧娘突然回头对顾源喊道:“是玉哥儿,他是玉哥儿。”
说完,慧娘便一把抱住了杜尘澜。杜尘澜没想到这妇人会突然抱住他,不禁身子有些僵硬起来。
他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一声爹娘怎么也叫不出口。
毕竟他来到大郡朝时,就已经被过继给了杜氏。这两人与他没有血缘关系,今日也是第一次见面,他有些不习惯。
“是玉哥儿,我还能再见到玉哥儿。”
第六百零一章 莫逆之交
“你快放开他,进屋来说。”顾源身为男子,虽然心中也十分激动,但还是比慧娘要冷静些。
慧娘这才放开了杜尘澜,杜尘澜将想要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放下,朝她笑了笑。
他一进屋子,就给情绪激动的慧娘倒了杯茶,又从怀中掏出一枚帕子递了过去。
“你们这段时日就住在这里,这里都是我的属下,比较安全。生活不必操心,会有人打理。若是想见杜沁兰,今日天色已晚,等明日我会想个法子将人带来。”
“沁兰她过得还好吗?”慧娘脸上满是担忧,急切地问道。
“很好,她就在杜府,如今的身份是我养母的表侄女。”
杜尘澜看了一眼顾源的腿,两年前他遇到杜沁兰,打听这家人的消息时,顾源的腿还是伤着的,如今看他走路也还正常,应该是痊愈了。
杜尘澜从进门后,就表现地有些平静,叫对面二人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慧娘听闻闺女过得好,放心了不少。然而不过片刻之后,她的目光便暗淡下来。
他们将玉哥儿过继出去时,玉哥儿才八岁,且当时玉哥儿身子骨不好,脑子比一般孩童稍稍迟缓些,也不喜欢说话。
她将脑海中那名沉默寡言,性格怯懦的孩童,与眼前这位淡定沉着的少年重叠起来,她完全想象不出这是同一个人。
“你与你父亲长得真像!听说你中了状元,打算入仕,但你应该知道你的身世,你这是自投罗网。”
对于杜尘澜表现出来的生疏,顾源是能理解的,毕竟玉哥儿当年被过继的时候还小。孩童忘性大,只要久不见面,,便会忘记之前与自己亲近之人。
既然杜尘澜能来地牢救他们,那就表明杜尘澜已经知道他自己的身世了。
杜尘澜知道他说的是自己的生父顾玄瑧,既然对方开门见山,那正好也省了之前的寒暄。
顾源是可以信任的,毕竟在酷刑之下,都能顶住不出卖他们顾氏,杜尘澜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且对方可能知道的比他还多。
“自然是知道的,我已经拿到了父亲留下的遗物。当年之事还要多谢你们,否则我也不会存活下来。”杜尘澜说着,就站起身,朝着二人深深行了一礼。
“玉哥儿不必如此,咱们当年也是受老爷和太太所托。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答应了,那自然要尽力。再者,咱们本就是顾氏的下人,替主子做事是本分。”
顾源有些难过,终究不同了。会叫他们爹娘的那个玉哥儿不在了,如今面对他们的只是杜尘澜,更是顾氏子弟。
“没想到你竟然会带人去山庄救咱们,你还未入朝堂,就已经有自己的势力了?”
顾源有些惊讶,像杜尘澜这般大的少年,还大多都只知读书玩乐,没想到他竟然能将他们从那些高手手中救出来。
“两年前就在打探消息,直到最近才有了你们的踪迹。你们被关在地牢中两年,也是我的无能。”杜尘澜苦笑一声,之前连天字辈都未能成长起来,他手中实在无可用之人。
“已经很厉害了,你能想法子救我们,当真是难得。”顾源仔细打量着杜尘澜,再一次感叹虎父无犬子。
甭管玉哥儿儿时是什么脾性,长大后,和老爷一般,就是令人嫉妒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