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娘和离之后(科举)(7)
程以贵脸涨得通红,烦躁道:“理是这个理,可我就是受不了这个气,还有,我姐因为这桩婚事哭了好几场呢,我这个做弟弟的却不能为她分忧一二……”
盛言楚满腔读书心思,便小大人似得敲打程以贵的头,道:“所以贵表哥要发奋读书呀,等来日有了功名,咱们给菊表姐相个十里八村最好的人家。”
“你小子倒是口齿伶俐。”程以贵笑了,琢磨了下道,“我听你的,这事暂不跟我爹说。”
“快吃~”盛言楚热情的将面糊汤往程以贵跟前推,眉眼弯弯道:“贵表哥开过蒙,跟我说说开蒙的事呗,省得我等会在康夫子面前漏了陷。”
程以贵轻笑一声,见面前小娃声音清脆眼眸精明,难掩遗憾道:“我七岁的时候若有你这么好学,这会子歹说也是个童生了……”
盛言楚嘿嘿笑,边吃边催促程以贵赶紧传授他拜师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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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灶这边,程有福在底下添柴火,程氏在上边烙饼,旁边的竹筛里放着几张才烙好了饼,这些饼除了用作朝食,剩下的是预备着给爷仨去怀镇的路上吃的。
饼用的杂面,里头掺了腌制好的马头兰叶,马头兰味略苦,不过焯水晒干后腌制就会变得清香爽口。
“等过了清明,我去摘些新鲜的马头兰回来给大哥包饺子吃。”程氏麻利的揭开锅里薄薄的菜饼,笑吟吟的邀请,“届时让大嫂带着菊姐儿还有几个哥儿一并过来尝尝,我屋里还晾着两只楚儿去年冬天跟人在山腰上打的鸟雀儿咸肉,回头切碎了拌在饺子里好吃的紧。”
程有福将视线从不远处和睦相处的俩表兄弟身上挪开,闻言婉拒:“妹子你带楚哥儿不易,还是留着给楚哥儿补身子吧,你大嫂也说了,让你少做些绣活,别年纪轻轻弄伤了眼睛。”
程氏笑着颔首没再往下推说,大哥和大嫂都是好的,这些年帮衬她不少,多年说不出口的恩情她牢记在心便是。
“大哥,我还有一事拜托你。”程氏突然停下将银钗子拿出来双手奉上。
“你这是干什么?”程有福咀嚼饼的动作一滞,“不是说好了楚哥儿的束脩先让我垫着吗?我家里又不急着用钱,你不用着急还的,何况这钗子是娘留给你的嫁妆……”
程氏抿了抿唇,僵着手硬是把钗子塞到了程有福手中。
“德哥都不着家,我梳妆打扮无用,想着楚儿没笔墨,大哥就替我去当铺走一遭吧,能当多少是多少,好给楚儿添点读书用的东西,对了,大哥切莫死当,这钗子我日后还要我家德哥赎回来的。”
程有福叹了口气,对于盛元德这个妹夫他反正是看不上眼,只可惜唯一的妹子一颗心都留在那个狗崽子身上了。
饭毕,程有福带着盛言楚和程以贵出发去镇上。
水湖村没牛车,三人走了半个多时辰后才搭上别村的牛车,跌跌撞撞坐了一个时辰的牛车后,三人终于来到怀镇。
第5章 买胡商摊子的蛇肉
今天是怀镇的赶集大日子,牛车甫一进去,盛言楚耳畔就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他们搭乘的这辆牛车没有车棚,坐在上头的人能将怀镇的风光一览无余。
程以贵兴致勃勃的指着各类摊子跟盛言楚说笑。
“我听说有北方的胡商远道来咱们镇上了,楚哥儿,你快看那儿——”
颠簸牛车上的盛言楚闻声望过去,只见隔了十来米的茅草摊棚上挂着一条一条白肉,长长的,血丝如线般往下滴,一旁的大胡子商贩还在不停的挥刀宰杀。
血淋淋的杀蛇现场看得盛言楚小身板直打哆嗦,不为别的,他心里不过有些怵蛇这种软趴趴的动物罢了。
牛车行的缓慢,程以贵单手撑着车架往下呲溜一滚落地。
“楚哥儿,你也下来吧,咱们去胡商那择两条好的蛇肉。”
盛言楚脸一白,怯怯的交叉捏手掌,婉拒的话还没说出口呢,一旁的程有福就将布兜甩给程以贵,又笑着对盛言楚道:“楚哥儿小心点跳车,你贵表哥馋胡商养的家蛇肉已经好些天了,你就陪他过去挑两条吧,等会拜了师也好拿回去麻烦你娘做个蛇羹吃。”
望着前头的程以贵一双眼睛灼灼的盯着胡商摊子上的长蛇肉,盛言楚惧怕的吐出一口浊气。
看来今天他是避不开吃蛇这档子事了。
赶集路窄而拥挤,来往急匆匆而过的商贩买客摩肩接踵,牛车不能停,一停就会被挤得难以再往前移动,因此盛言楚只能紧紧裤腰带找准机会往下跳。
“等会买了蛇肉,你们哥俩别贪玩乱逛,只管往南边走,舅舅我到时候在康夫子的私塾院子那条小道上等你们。”程有福嘴里嘱咐着,大手抄起盛言楚的咯吱窝将人一把举起。
一个天旋地转后,盛言楚平安着地。
盛言楚小跑两步,执着的追着马车,带着哭腔忐忑的央求:“舅舅,要不您跟着我们一块去胡商铺子吧?”
他真心怕蛇,以他表哥的脾性,等会肯定要拿蛇戏耍他,倘若有舅舅跟着,表哥应该会收敛些。
程有福粗糙的指尖抵在胸前包裹上,那里触感冰凉尖锐,正静静躺着妹子程氏嘱托他当掉的嫁妆。
程有福清咳了一声,眼神闪躲找借口道:“楚哥儿,我就不跟过去了,我还要去书肆那头买你俩等会拜师用的魁星吃食。”
盛言楚还想赖皮说他要跟程有福一起去书肆,却见程有福突然撇过脸跟车夫说话去了,一下没折,他只能硬着头皮往胡商蛇摊走去。
才凑近几步就闻到了恶臭的血腥味,一个胡商利索的拿起尖刀划开菜花蛇的腹部,‘噗嗤’一声后,温热的鲜血溅得到处都是。
盛言楚小心的在摊子边穿梭,唯恐身子碰到了挂钩上宰杀剥皮好的蛇肉。
“楚哥儿磨蹭什么呢?”程以贵戏谑的伸胳膊将盛言楚揽在怀里揉搓,盛言楚比十二岁的程以贵要矮很多,两个圆圆的小鬏鬏正对着程以贵的腰侧,险些被手脚毛糙的程以贵给弄歪。
盛言楚正了正发髻,略带嫌弃道:“赶紧买吧,买了咱俩好去康夫子那。”
程以贵笑眯眯的喊住胡商,指了两条肥粗的灰斑蛇让屠夫帮着杀好。
“蛇胆现吃吗?”胡商操着外地音问两人。
怀镇的人觉得蛇胆能祛风止咳,还能明目,因此卖蛇的摊主都会多问一句,若想吃,等屠夫一下刀的时候,买客就立马丢进嘴里生吞下去。
若买客不吃,摊主就自己留着,日后挤出胆汁卖给药铺也是好的。
“我不吃,我不吃。”盛言楚头皮发麻满脸抗拒,跳开脚摆手,“贵表哥,我奉劝你也别吃了,等会黏得一身腥,届时再去康夫子那儿失礼。”
原打算逼着小表弟生吞蛇胆戏玩一番的程以贵丧丧叹气:“好吧,既如此我也不吃了,店家,两个蛇胆你给我折成蛇头吧。”
蛇胆用药昂贵,换成两个蛇头的话,这买卖不亏,胡商笑哈哈的应声,还特意在筐子里挑了两个硕大的蛇头一并称给了二人。
望着几个蛇头狰狞的挤在草篮里,盛言楚瞳孔骤然一缩,也不敢多看生怕夜里梦魇。
程以贵悠哉的提着篮子,觑见小表弟身板抖呀抖,顿时乐得憋笑不止。
“传闻康夫子豹头环眼威严凶狠异常,那比蛇可恐怖多了,楚哥儿,你得打起十二分精神起来才好,切莫待会见了康夫子也这么战战栗栗。”
盛言楚对程以贵的调侃浑不在意,龇着漏风的牙如小兽:“贵表哥还是担心担心自个吧,康夫子比你当初的蒙师严厉的多,你若在读书路上又想半途而废,小心康夫子打断你的腿!”
听怀镇的学子们说,康夫子手中的戒尺比县衙武棍落下的次数还要多,那戒尺一旦打在手心或是小腿肚上,轻则痛得呼爹喊娘,重则晕迷残疾。
程以贵心虚的咂舌,旋即板着脸保证:“今时不同往日,为了姐姐,我怎么着也要熬到童生功名,康夫子便是要罚我,我咬咬牙就是,绝不再临阵脱逃。”
两人说说笑笑的往南边走,为了避免在集会上弄脏新换上的衣裳,两人决定绕开这条路拐着弯走正街去康夫子那。
不巧,路上竟碰见了老盛家的人。
“你爷那个老东西倒是疼孙子。”程以贵讥笑的看着远处马车上坐着的人,眉眼处俱是冰冷,“你的束脩不过一两半而已,老东西竟敢腆着脸说拿不出来,哼,没银子供你,却有银子去赁马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