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娘和离之后(科举)(27)
今年的县试对于才九岁的盛言楚而言,自然毫不相干,但程以贵却焦灼的难以入眠。
舅舅家的菊表姐今年十七了,之前相中的人家被老盛家的盛梅花半道劫走后,菊姐儿备受打击的不敢再出来相看人家,为了姐姐能嫁一个好人家,才十四岁的程以贵决定搏一搏今年的县试。
康夫子说,嘉和朝的童生试分两场。
第一场叫县试,二月份开考,第二场叫府试,四月中旬开考。
因县试在即,康夫子便将袭文阁所有未下场过的学子召集到院中,郑重其事道:“今年康家下场考童生的虽只有三人,但除了他们三个要用心听之外,其余人也要留神,好有备无患。”
被点到名的程以贵三人耳朵一立,面目凝重,不敢有丝毫懈怠。
紧张的气氛连带着调皮崽祝永章都收起了玩心,和盛言楚并排坐在下面认真听讲。
“今年的政令已经下来了,咱们临朔郡静绥县的县试考四场,一天一场,考场就设在衙门礼房的巷子口。”
顿了顿,康夫子嘴角露出一丝浅笑,继续说:“若你们三人有幸过了县试,四月在郡城考的府试则有三场,考场这回放在院中,就设在郡守府衙的礼院里,你们三可都听清楚了?”
三人齐齐点头。
祝永章听得入神,忙问:“叔父,为何以贵兄长今年能下场考童生,我和楚哥儿咋就不行呢?”
挠挠头,祝永章困惑的挠挠头,嘀咕道:“我就算了,左右楹联都写不出来,但楚哥儿不一样呀,楚哥儿这两年里学的学问可多了,四书五经十三本书倒背如流,便是师兄们学的诗赋——”
“诗赋如何?”康夫子突然发问。
康夫子并没有让丙班的学子钻研诗赋,有关诗赋都是平时在课上随口提一嘴罢了,不做强求。
祝永章顺嘴答:“我瞧着未必比三位师兄差劲,楚哥儿,你说呢?”说着拿手肘捅盛言楚。
康夫子遂看向盛言楚,盛言楚拱手准备谦逊的说一般般,却被祝永章抢了话头。
“楚哥儿,我可是见过你舍馆柜子里头堆码的厚厚草稿,上面的诗词写的相当好,你千万别谦虚,我叔父历来喜欢的就是才华横溢之辈,你既有才,切莫藏着掖着。”
这话说在很合康夫子的心,康夫子大笑出声,踱步至盛言楚跟前,也不问祝永章所说的真假,上来就抛了一个词牌名。
盛言楚有一瞬间懵逼,转瞬思量片刻后朗声做出一首五言六韵试帖诗。
六韵律诗是科举县试必考的内容,所以当盛言楚一张嘴,在场的学子们都惊呆了。
康夫子更是乐得摇头晃脑连连夸赞,紧接着又出了几道律赋,一道难过一道,盛言楚的作诗速度渐渐放慢。
便是磕磕巴巴的思考,但这些诗赋终究还是做了出来,且有几首做的尤为行云流水耐人寻味,引得隔壁屋里的甄秀才等人忍不住趴在门后细品。
“好,好,好。”康夫子一连三声叫好,回味过后忽吐出一句:“盛言楚,你可想今年下场试一遭?”
此话一出,院子里一片哗然。
盛言楚面色遽变,心下还未平定时,却见康夫子长袖一展,颇有深意的递过来一张禀生作保的拓版文籍。
第22章 县试门口熟悉又陌生的……
大地吐绿时, 满院子的红杏枝都争相着想涌出墙外瞧一瞧春色。
过了龙抬头的大日子后,只见两辆马车风风火火的驶出康家私塾疾奔在长青主街上,掀起的灰尘惹得路人纷纷驻足仰望, 一时间议论声不断。
如此同时, 廖家私塾大门紧跟着敞开了,路人忙探头张望, 嘴里嘀咕猜测着廖家私塾今年会有几员“大将”下场应试。
在众人万般期待的目光下, 一辆挂着红巾的黑瘦马车慢吞吞的走了出来。
“下注了,下注了啊——快来下注。” 有人趁机抢占高地敲锣大喊,凑热闹的男人们不约而同跑到近前。
只听敲锣的那人笑着吆喝:“今年康夫子特赁了两匹青黛河曲马送馆里的学子去静绥县科考,你们且猜猜,今年康家去了几个学子?”
有些私塾唯恐送出去下场的学子全军覆没, 所以并不会提前对外公布当年下场学子的人数, 若是学子们考的好,有些夫子会故意对外只说考中的人数, 从而给人一种满员高中的假象, 长此以往,这种保密工作竟成了各大私塾约定俗成的规矩,久而久之, 催生出送考当日赌坊当街下注的戏耍行为。
这边一吆喝, 立马有人抛铜板。
“我押康家四人,这还用猜吗, 往年都是一车送两个考生,今年断不会出错的。”
男人的话还未落,就有人跳脚指着廖家门口孤零零的一辆马车,语调高昂,断然道:“你错了, 马车里宽敞,只坐两人未免奢靡,要我说,一辆马车得坐四人,廖家就一辆…那我就押廖家四人,康家八人…”
“对对对,我也押廖家四人,康家八人。”
“算我一个,我投三两银子。”
“别挤,我也要下注……”
登时赌坊摊边行人摩肩擦踵沸反盈天,入耳皆是铜板和脆银相撞的清脆声。
“呸,一群没眼力界的东西!”
廖家小厮躬着身子小小声的啐一口,低骂道:“往年我们廖家私塾送考的学子何曾低于五人了?至于康家……哼,装腔作势拉两匹马出来吓唬谁呢,便是十人,二十人,考中的也没廖家多。”
赌坊摊子上已经渐入白热化,开始下注猜两家私塾考中童生的人数,往年下注的人都是一边倒向廖家,自从得知康家教出状元郎后,今年看好康家私塾的明显多了不少。
见廖夫子背着手站在门口面笼寒霜,马车里的辛华池掀开车帘提醒:“夫子…该启程了。”
一辆马车塞了六个半大的小伙子,马儿本就吃累跑不快,再不抓紧赶路,入夜之前定进不了静绥县里。
车内六人此刻难受的紧,空间逼仄拥挤不说,加之每人都带了笨重的书箱,人坐在里面几乎动弹不得。
辛华池的一声提醒搅得剩余五人在心中叫苦不迭,马车本就挤的脚都放不下了,等会夫子若是上来共乘,他们当然要空出大半的位子给夫子,只是那样的话,他们这几人一路上恐怕心肝儿都能挤出车窗。
“你们先走吧。”廖夫子沉着脸,摆手道,“我坐牛车。”
车内几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押注的人见廖家后院又拉出一辆简朴的牛车,眼瞅着单薄身架的廖夫子坐在上面摇摇欲坠,不少人唏嘘不已。
“谁说廖夫子不疼学生了,你们看看——”
“廖夫子家中本就不富贵,能出银子赁马车给学子们已然不易…只是苦了廖夫子坐牛车…”
“反观康家…嗐,两辆马车又怎么了,我可是听说了康夫子贼喜欢训斥学子,想来康夫子为人没有廖夫子亲和…”
“康家教出了状元又如何?总归康夫子不比廖夫子体恤学生……”
“送学生下场坐马车不是理所应当的吗?”这时有人嗤笑,仰着脖子冲廖家大门高喊:“康家还赁了两匹马呢,怎么不见你们高捧康家?”
“廖夫子委委屈屈的坐马车去县里怪谁?还不是怪他自个小气,别说廖夫子家境不富裕,这说法谁信呢?每年光束脩廖家就要比康家高出好几两银子,说他廖经业没银钱,鬼才信!”
一番话吼完,人群中捧吹廖夫人几人的脸一黑,匆匆忙忙逃离了现场。
“李叔威武~”祝永章崇拜的拍手叫好,气呼呼道:“廖家人好没脸,惯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拉踩康家,羞不羞~”
见廖家下人们咬牙切齿的瞪着他,李茂毫不畏惧的回瞪,蓦地两家私塾自此拉起了一场无硝烟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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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青主街上的事盛言楚自然是看不到的,此时他正坐在前往静绥县的马车上。
策马飞舆,还没到申时,几人就进了静绥县内。
而此时的廖家车队才堪堪走了一半不到的路程,走的又是渺无人烟的官道,入夜后辛华池等人只能歇在树林里,树林中湿气极重蚊虫繁多,睡一夜生生让这帮学子眼里熬出了红血丝。
而外人眼里体恤学生的廖夫子则半道换了宽敞的马车,一路疾奔,竟先学生们一步住进客栈。
盛言楚和程以贵找的是一家紧靠衙门礼房的客栈,平时也就八.九十文一晚的房间,如今托县试的福气,一夜之间翻倍涨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