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顾崇义道,“先让郎中看看再说。”
……
顾崇义在屋子里焦急地等待,郎中用了针,让人熬了药,可林夫人的情形并没有好转。
“侯爷,”郎中上前道,“府上要做好准备,若是再不见好转,就要为夫人生产做准备。”
顾崇义心头慌乱一把拉住了郎中:“夫人会不会有事?”
郎中不敢断言。
顾崇义深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放开郎中:“快去,定要护住夫人安然无恙。”
郎中明白怀远侯的意思,转身又回到内室里。
前前后后不过半个时辰,顾崇义却度日如年。
“侯爷,”管事进门禀告,“魏家来人了。”
顾崇义点点头,魏家帮忙去请小方脉的郎中,应该是郎中到了。
管事道:“魏家的太夫人和夫人亲自来了。”
顾崇义一惊,忙转身出去相迎,他没想到会惊动得李太夫人登门。
顾崇义在门口迎到了李太夫人,正要上前行礼道谢,李太夫人忙挥了挥手:“听到消息,我委实放心不下,便来亲眼看看。你家夫人是个有福气的,定能母子平安。”
顾崇义只觉得李太夫人目光清亮,神情镇定自若,如同泰山般立在这里,让他莫名地多了几分心安。
李太夫人道:“我年纪大了,见过的也多,你若是放心,就让我进去瞧瞧,也能给林夫人仗仗胆气。”
顾崇义躬身:“求之不得,那就劳烦太夫人了。”
家中女眷生产,除非是自家长辈,显有人愿意插手,此间凶险无法预知,万一出了差错,难免会被怪罪,顾崇义一时也没有精神仔细去思量,为何李太夫人愿意这样帮衬,只要夫人平安,他也顾不得这些了。
……
顾明珠跟着莫真人到了慈宁宫,明日就是上元节,慈宁宫中也是处处张灯结彩,一片喜庆的景象。
这繁华的背后却依旧遮掩不住肃杀之意,她们一路走来,来往的宫人无不低头垂目行色匆匆,仿佛多说一句话就会引来灾祸似的。
女官侍奉着打开药箱,莫真人开始为太后娘娘揉捏肩膀。
“怎么都不说话了?”太后向莫真人道。
莫真人道:“娘娘的伤看起来好些了。”
太后笑一声:“你与她们一样揣着明白装糊涂,都在哀家面前报喜不报忧,不过这也怪不得你们,就算说实话又能怎么样?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
顾明珠知晓太后娘娘说的是姜贵妃,宓太妃出了事,太后娘娘有意让魏皇后重掌后宫大权,皇上却一直不肯松口,等魏皇后安排好了宓太妃丧仪就又回到了坤宁宫。
莫真人道:“娘娘不必我们说,您什么都知晓。”
莫真人施完了针,女官上前整理好太后的衣裙,服侍太后娘娘靠在软塌上。
太后娘娘喝茶润了润口,觉得身上轻松得很:“有时候倒不如糊涂些。”眼看着有些人一门心思向绝路上走,她却没法将他拉回来。
朝堂、宫中都是人人自危,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威压之下就会有反抗,不知道这把火会在谁身上烧着了。
太后娘娘揉了揉眉角:“哀家最近总是心惊肉跳,要不是天寒地冻,真想去陪都住一阵子。”
第420章 帮忙
太后娘娘说完话,发现莫阳明依旧不做声。
“到底怎么了?”太后看向莫阳明。
内殿里没有旁人,莫阳明却依旧犹豫不决,她看了一眼顾明珠,顾明珠起身向太后娘娘和莫阳明行礼慢慢退了出去。
听到女官将门关好,莫阳明才道:“太后娘娘,您在宫中有没有听到什么传言?”
太后望着莫阳明:“你说的是?”
莫阳明思量半晌才道:“阿婵的案子本来已经了结,可我还是放不下,一直在顺天府衙打听消息。”
太后听到这里就明白莫阳明想说些什么:“魏元谌是不是与顺天府一起查案?他们这是查到了什么?”
“说吧,”太后道,“既然逃不过去,哀家也不想被蒙在鼓里。”
莫阳明道:“顺天府薛老通判查到了些线索,恐怕与沿海卫所和船厂有关。”
太后摩挲着手中的檀木佛珠继续听下去。
莫阳明道:“魏大人和顺天府还在追查线索,我想起来国舅大人曾管着宝船厂。”
莫阳明所说的国舅是太后娘娘的弟弟,如今的奉国公郭九章。
太后娘娘的娘家在福建,祖上跟着太祖打天下被封为奉国公,先皇登基之后,命太后娘娘的父亲老奉国公前往福建掌管水师,老奉国公年纪大了,就将兵权交给了怀远侯,但依旧管着几个造船厂。
当今圣上登基,第二年老奉国公过世,圣上跟着下令海禁,大周防线内移,朝廷召回海上巡逻船队,拨给水师的军资也日渐减少,沿海卫所撤掉了十几处。
国舅爷郭九章见状也就交出了在船厂的职司,抱病去了杭州府休养,当年在海上立下赫赫战功的如老怀远侯这些勋贵,也就纷纷交出兵权回家养老。
莫阳明没有继续说下去,太后道:“你是想要让我写信给九章,让他动用自己的眼线查此事?却又害怕哀家站了立场牵扯进这争斗之中。”
莫阳明颔首。
太后娘娘叹口气:“宓太妃没的时候,哀家就料到了,这些人折腾了一圈,早晚都要落在哀家头上,就算哀家不管,未必就能独善其身。你也早就看透了吧?否则也不会在哀家面前开口。万一郭家早就在那些人的谋算之中,就像东宫和怀王府一样,被人暗中下圈套牵扯着入局,倒不如提前查个清清楚楚。”
太后娘娘站起身在内殿里走动:“隔层肚皮隔层山,哀家虽然帮着皇帝登上了皇位,皇帝到底还是防着我们郭家,那时候我父亲虽然不再任总兵,毕竟与水师牵扯太深,皇帝登基之后下令海禁,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要从郭家手中收回兵权。
哀家了解皇帝的心思,这斗来斗去哀家也累了,为了换皇帝一个心安,哀家就让郭家搬去杭州住下。
现在沿海卫所被晾了许久,也到了时候,如今重开市舶司,整饬沿海卫所,皇帝就能顺理成章地安插自己的人手。
皇帝的这些算计哀家能看清楚,帝王之术向来如此,如果弄得明明白白也未必是什么坏事,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古以来就是这般,可如果被人加以利用,后果就不堪设想。”
莫阳明道:“您让郭家去查,就等于要郭家涉足于此,好不容易郭家日子才过得平稳。”
太后眉头微微皱起,她是不想再让郭家被牵扯进去,她早就拿定了主意,皇上是让贵妃的孩子接替皇位也好,提携三皇子、五皇子也好,一律与她无关,牵扯到皇权即便笑到最后,也未必能得善终。
郭家这样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三代之后再入仕为官,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结果。
可到了这个地步,眼看着皇帝行事愈发没有章法,总不能真的就让大周乱起来。
太后终于停下脚步拿定了主意:“哀家会让人写封信,让郭家私底下查船厂。”说来可笑得很她会这样做,是因为相信魏家,胜过皇帝。
莫阳明应了一声,迟疑半晌道:“万一……”
“万一魏家是要夺权。”莫阳明想到过这一点,不是没有可能。
“那哀家输得心服口服,”太后抬起下颌,“这世上谁也不能永远赢,但绝不能输给一个蠢货。”
太后说完转身看莫阳明:“魏元谌找到你,让你帮忙向坤宁宫递送消息了?”
莫阳明点点头。
太后道:“他倒是不背着人,知晓你定会与哀家说,既然这样哀家也就信他一回。”太后说到这里看向殿外:“怀远侯家的女儿不错,从小生过痴傻病却被他们教养成这般,那夫妻俩也是通透的人。太原府的战马案就是由怀远侯而起,后面的案子,怀远侯看似没插手,背地里也没少花精神,魏家查沿海卫所和船厂,怀远侯也不会袖手旁观。
都是聪明人啊,如果他们联手坑骗哀家,哀家也就上当了。”
太后挥了挥手:“世上没有万全之策,哀家反反复复想过了,就这样做吧,希望哀家没有看走眼。”
莫阳明道:“太后娘娘早就下定了决心帮忙,否则也不会让道人给皇后娘娘看症,宓太妃去了之后又让皇后娘娘出来主持丧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