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崔渭这样一跪,林太夫人更是呼天喊地大叫起来:“你这是要逼死你母亲和弟弟啊!外面人还当你是什么常胜将军,其实就是个黑心的畜生。渭哥儿你起来,你不用跪他,我不认他这个儿子,从今往后你也没有大哥。
我们母子两个搬出去,我们不是要仰他鼻息才能活着。”
“母亲可以走,”崔祯冷冷地道,“只不过踏出定宁侯府大门,只有两处可去,要么是关押女眷的大牢,要么是崔氏的家庵,母亲想好了去处,儿子亲自送母亲。”
崔祯凛冽的目光落在林太夫人身上,林太夫人不禁打了个冷颤,她相信她这个大儿说得出就能做得出,她自然不想去家庵或大牢。
林太夫人咬着牙盯着崔祯:“好,好,我不走,我就留在这里,亲眼看着你定宁侯还能威风到几时。”
说完这话,林太夫人深深地望了崔渭一眼,目光中饱含了一个母亲慈爱、关切之情。
崔祯轻轻地攥了一下手指。
林太夫人被带回屋子,张夫人也让人扶着走了出来,
崔祯看了一眼张氏:“天冷了不必出来,进屋养着吧!”
张氏月事还没来,这几天张氏就连走路都不敢迈大步子,只等着再过几日请郎中进府诊脉。
崔祯虽然也盼着嫡长子出生,却没有将精神花在内宅中,但每天回来看到张氏那种又是期盼又是紧张的神情,不禁也被触动,对待张氏也就多了几分温和。
张夫人向崔祯行礼,崔祯不再多说话,转头看向崔渭:“跟我去书房里。”
张夫人目送崔祯和崔渭离开,崔渭向前走了两步,特意转过头似是在瞧被带走的林太夫人,那视线却在不经意间落在了张夫人身上,片刻之后才收回目光。
等到兄弟两个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张夫人带着人往内宅走去,她还以为侯爷对她上了心,今日一看还是这般,从头到尾给她的不过就是个背影。
崔祯与寻常男子不同,他的心又冷又硬,她嫁进来这么久,想了许多法子,他好似都不怎么欢喜她。
“知道侯爷从哪里回来吗?”张夫人问向身边的管事妈妈。
管事妈妈道:“侯爷从京外庄子上回来直接就去了怀远侯府。”
怀远侯府到底有什么好,让崔祯能这样牵挂,之前崔祯听到她介绍谭家给荷花胡同时的神情她还记得清清楚楚。
在崔祯心中姨母一家竟比亲生母亲还重要。
张夫人吩咐管事妈妈:“一会儿侯爷从书房出来,就将侯爷请去正屋,我有急事想要问侯爷。”
……
崔祯和崔渭进了书房。
崔渭刚坐下来就感觉到一道威严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崔渭抬起头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
崔祯沉着脸道:“你去山西做什么了?”
崔渭不徐不疾地开口:“兵部查出陈维城私拨军资给永平府,我就想起这些年我们大同军资始终捉襟见肘,大哥不是也怀疑大同有人安插眼线,弟弟就觉得借着这件事,定要将那些眼线抓出来。
大哥在家中养伤不宜出面,弟弟就越俎代庖去山西仔细查了一遍,将这些年兵部拨发的兵械账目拿去衙门里核对。”
说完这话,崔渭停顿了片刻:“多亏仔细查查,还真的被我发现了问题,大同卫所的陈副将有个远房的侄儿在怀王府做事,陈副将说他的侄儿陈嘉几次来劝说他投靠怀王府。”
崔祯听到这里皱起眉头:“陈嘉?”
崔渭颔首:“就是怀王身边的管事。”
崔祯道:“陈嘉还说了些什么?”
崔渭眼睛明亮:“陈嘉还说如果陈副将肯投靠,怀王府会助陈副将立下功勋。”
崔祯自然知晓这话的意思,助武将立下功勋,少不了要提供军械和兵马,就像林寺真的天兵一样。
崔渭道:“有了陈副将这些话,府衙就可以审问陈嘉,那陈嘉管着怀王府的府库,怀王府网罗人手做的物件儿都放在府库中。”
崔祯思量片刻,抬起眼睛望着崔渭:“衙门到怀王府查过那些府库,并没有发现端倪,刑部怀疑怀王事先将物件儿藏匿起来,如果陈嘉能够招认一二,助府衙查清案子,你还真是立下了大功。”
崔渭脸上的笑容微僵,变得有些惶恐:“大哥该不会怪罪我吧?我没有事先向大哥禀告是怕万一查不清楚,反而连累大哥,现在一切明了,要说功劳自然也是大哥的,我不会取半分,只要朝廷能让大哥重新领兵,我也就安心了。”
崔祯望着崔渭脸上那赤诚的神情,半晌才道:“事情是你办的,功劳自然也是你的,我跟你说过,如今我只想在家中养伤,兵权既然交出去了,绝不会再寻借口收回。”
“大哥,”崔渭惊愕,“你这是在与朝廷赌气,还是不肯原谅我?我想要娶珠珠到底有什么不对,值得你这样大动肝火?”
第381章 监视
“咣”地一声。
崔祯将手中的茶杯丢在了矮桌上,一双眼眸如利刃般盯着崔渭:“我与你说的是政事,你提及珠珠做什么?在怀远侯府姨父说得清清楚楚,你在长辈面前不顾礼数,带着怒气前去求娶,动辄就将珠珠挂在嘴边,对你看好的这桩婚事可有半点尊重?
既然无尊重也没放在心上,更不要拿出来做要挟。”
崔渭眉宇中一闪戾气,不过很快他就压制住了,正准备继续说话。
崔祯站起身:“若无其他事,我们也不必再谈了,你去大同军营都做了些什么,据实向朝廷禀告,我不是大同卫所指挥使,用不着再将大同的事告知我。”
崔祯说完就要走出去,不过他还是停下脚步:“你可想要分家?”
崔渭还没有娶妻,按理说应该与长辈同住,但崔家的祖宅在山西,京中的定宁侯府是皇上赏赐给定宁侯的,崔渭能不能住在这里,全要看崔祯的意思。
崔渭怔在那里,半晌才缓过神来:“大哥要撵我走?”
崔祯眼眸微敛:“你成亲之前我自是不会让你搬离府中,若你自己另有心思,可以与我直言。但你留在定宁侯府,就要听我的规矩,尤其是母亲那里,你真有孝心,就该劝她安生度日,真心悔过,不要再生任何事端。
不能按我的规矩做事,就早些自立门户去吧。”
眼见崔祯要离开,崔渭上前几步:“大哥,你为何要与我这样?”
“你不清楚吗?”崔祯道,“我说的话你既然不听,你的事我也不想再管。”
崔祯说到这里目光更加锐利:“你我在大同这么多年,我对你说的话还少吗?你是一句都没放在心上。”
崔祯转身走出了屋子,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屋子里的崔渭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若非母亲和……在这里,他早就离开定宁侯府了。
现在他也想了明白,其实最应该离开的人是大哥,大哥走了,这个家也就安稳,所有人都能如愿以偿。
……
崔祯回到了后院的小书房中,家将王菁利落地端一杯茶到崔祯面前。
王菁道:“夫人方才吩咐下来,请侯爷去主屋里。”
崔祯没有作声,抬起头看向王菁:“二爷去大同见过的人可都记清楚了?”
王菁将密信递给崔祯:“副将两人,正千户、副千户三人,镇抚两人,百户十人,不过这其中未必都是与二爷有私的。”
崔祯将密信展开,目光愈发深沉,虽然他早有准备,名单上的人他也能猜到几个,但几个人名从心头掠过时,心情就像知晓林寺真兵变时一样,林寺真是他舅舅,这些人也曾是与他浴血奋战的兄弟。
崔祯道:“我离开大同的时候有言在先,我的人绝不会轻举妄动。”他故意交出兵权,装作不知晓崔渭的心思,就是要看崔渭背地里都在谋划些什么。
“没有六七年,他培植不起来这么多人手,”崔祯淡淡地道,“尤其是陈副将,本来就是山西人,在大同十四年零七个月,身上战功赫赫,在大同颇有声望。这个冯卓也是一员虎将,曾独守关隘两年,崔渭想要收买他们必然要费不少心血,这是许给了他们多大好处,能让他们被利益蒙蔽,迷失心性。”
王菁道:“要不要让人仔细查查他们家中,将他们彻底摸个清楚。”
崔祯颔首:“动作不要太大,以免打草惊蛇。”忍到了现在,绝不能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