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上面记的是袁夫人自缢时,院子里下人的去处,”薛老通判看向蕙香,“你几时去的袁夫人私库?”
蕙香看着那张图,就在夫人私库旁,写着柳儿的名字,夫人自缢时柳儿在那里,她明明打发柳儿去整理浆洗的衣衫,那小蹄子怎么会在私库,柳儿喜欢吃酒,是不是偷偷与后院的婆子吃酒去了,正好在那时候路过私库……她怎么忘记了这一点。
衙门是早就怀疑了她,故意不向她问话,就是要将所有人的口供都记清楚,然后让她无法狡辩。
蕙香没有回答衙门的话,咬了咬嘴唇,她转头去看鸢儿:“我知道你为何诬陷我了,你是怕衙门查到你们头上,所以那我来顶罪,桂姨娘这两日借着给夫人揉腿的功夫,天天来和夫人说话,夫人会走这条路定是听了桂姨娘挑唆,夫人刚刚嫁到程家时,桂姨娘就怀了身孕,却因为顶撞夫人被罚跪小产,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桂姨娘这是在为自己的孩子复仇。”
蕙香接着道:“站在窗外看着夫人自缢的人是鸢儿而非奴婢,奴婢是没有去私库,奴婢去后花园长廊中偷懒了。”
蕙香说完目光灼灼地望向程大老爷:“老爷您要相信奴婢,奴婢说得句句属实。”
程大老爷皱眉。
薛老通判道:“既然如此,就让人将桂姨娘叫来问话。”
程大老爷下意识地去看坐在椅子上的魏元谌,魏元谌坐在椅子上不说话,一双幽深的眼眸望着屋子里的一切,他虽然年轻,却官威沉沉,就连他身边的灯盏,仿佛也因为他而变得暗淡了许多,不敢与其争辉。
程大老爷哑着嗓子道:“让管事将桂姨娘唤来。”
谁知道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慌张的声音:“救命……救命……大人……救命……”
一个人影从外面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正是桂姨娘。
程大老爷皱起眉头看着桂姨娘:“你这是作甚?慌张的模样成何体统?”
桂姨娘发现程大老爷也在屋子里,不禁整个人瑟缩一下,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跪在地上的鸢儿看到桂姨娘,急着先道:“姨娘……蕙香冤我们害了夫人……”
听到鸢儿的话,桂姨娘终于明白了眼前到底是什么情形,她睁大了眼睛看着程大老爷:“老爷是您,是您让人害妾身的,您让人在茶里下了毒是不是?”
程大老爷皱眉:“胡说些什么。”
桂姨娘躲闪着程大老爷:“妾身没做错什么,为何要害妾身?妾身死了之后,老爷是不是也不准备放过四爷?是了,妾身背上害主母的罪名,庶子自然也会被族中排挤,老爷还会害怕四爷泄露当年的事,向四爷下手……即便不杀他,将他逐出程家他也是没了活路,嫡长子老爷都不在乎,一个小小的庶子,老爷更不会放在心上。”
方才鸢儿出去之后,她靠在榻上睡着了,迷迷糊糊醒过来时,就要取床前的茶喝,却有人冲进来阻止了她。
那女子说是跟随魏大人前来办案之人,亲眼看到有人向她下毒,紧接着他们抓到了曹管事。
听着桂姨娘的话,程大老爷转头向院子里看过,果然看到曹管事被人五花大绑丢在了院子正中央,程大老爷的脸色豁然一变。
魏元谌也看到了跟在曹管事身边的顾明珠和初9,看在案子的线索查得差不多了,否则她不会舍得回来。
“您好狠的心啊,”桂姨娘眼泪淌下来,“妾身一早跟着您,尽心尽力服侍您,您却要杀妾身,夫人这些日子一再逼问妾身的当年的事,起身知道夫人想要以此为把柄要挟老爷,妾身咬着牙一直没有说,没想到老爷还是起了疑心,生怕妾身知晓那些内情,于是想要借着这次一石二鸟,既除掉了妾身,又将害夫人的罪名压在妾身头上。”
桂姨娘看向鸢儿:“妾身猜这鸢儿如果不能脱身,就会豁出一条命说被妾身收买,因妾身想要拿她抵罪,她才会反口攀咬,妾身‘服毒’就是看事情败露畏罪自尽,老爷,妾身说的对不对?”
程大老爷目光闪烁,神情不再平静。
桂姨娘看向门口的程翌:“驸马爷,妾身将知晓的事都说出来,只盼着驸马爷能够照看四爷,妾身算是看明白了,赵夫人和驸马爷心善,就算是程家庶子,也会给他一条活路,在这里他却只有等死的份儿。”
程大老爷呵斥道:“姜氏你到底与程翌合谋了什么?你可知诬告何罪?”
“姜氏?”桂姨娘忽然一笑,“您府中的妾室太多,您都忘记了妾身姓什么?妾身不姓姜,妾身之前还觉得在您心中有些位置,如今看来是妾身妄想了。”
桂姨娘说完跪下来,眼睛定定地望着程翌,目光中满是期盼。
“只要你说出实情,”程翌道,“四弟是我亲弟弟,我自然会做好兄长该做之事。”
桂姨娘这一刻终于松了口气,她“咚咚咚”向地上磕了三个响头,一脸歉意地看着程翌:“驸马爷,妾身知晓当年赵夫人被害之事,这些日子袁夫人将妾身唤去揉腿,也是逼问妾身说出其中内情,因为十二年前留在府中的老人不多了,妾身就是其中之一。”
程翌心中一阵激荡,母亲的案子当真要借此事查清了。
“你这个贱人。”程大老爷怒气冲头,恨不得一脚踢死跪在地上的妇人,他刚向前走了一步立即被两个身影拦下,正是程翌和程三爷。
“好……你们几个,我的好儿子,”程大老爷指着程翌,“你趁着弟弟们还小,就用言语蛊惑他们与我作对,你……”
“程大老爷何必着急,”魏元谌深沉的声音终于响起,“程大老爷若有冤屈,本官为你做主,即便是驸马爷,本官也一样将他参到圣上面前,不过在案子没有审结之前,程大老爷要遵守本官的规矩,在院子里本官已然说过,不要怪本官不讲情面。”
魏元谌话音刚落,立即有衙差上前架起了程大老爷向门外走去。
“你们要做什么?”程大老爷只觉得眼前翻天覆地,紧接着身体结结实实地撞在地上,双腿、双臂、肚腹着地,骨头和脏腑仿佛都摔裂了般,他下意识要挣扎着起身,脖颈和两侧肩膀被棍子一夹再次被压在了那里。
程大老爷几乎喘息不得,他怎么也想不到魏元谌真的敢向他动手。
院子里的程大老爷在惨呼,魏元谌看着桂姨娘:“从头到尾仔细说来。”
第256章 渣男必死
桂姨娘看清楚,即便她不说在程家也无处安身,说了,她们母子就要仰仗程翌和公主府,能助朝廷查明案子,她和四爷都能有一条活路,拿定了主意就仔细思量,要将知晓的内情全盘托出。
想到这里,桂姨娘先看了一眼程二爷、程三爷,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顿时鼓起些勇气。
桂姨娘舔了舔嘴唇:“赵老将军出事后,夫人经常被太太和大老爷责难,并不是夫人想要回山西,而是大老爷命夫人回山西守孝,就在夫人答应之后,大老爷在西院的小书房里见了一个人,那人是从大宁来的。”
顾明珠听到这里想起一个地方,大宁都司,当年的梁王藩地。
桂姨娘接着道:“我站在外面偷听,不敢走得太近,只影影绰绰看到那人的身形很是魁梧,那人说在战场上受过大老爷恩惠,要不是大老爷求情救了他,他就被赵老将军军法处置了,哪里还会有今日,就凭这个他会去山西帮大老爷做这件事,不但还了大老爷的恩情,也为自己向赵家报了仇,等到事成之后,他立即回到大宁。
他这次来京中见大老爷,一路遮掩面容和身份,没有人知晓,所以就算有人怀疑到大老爷身上,从大老爷这边也查不出任何蹊跷,只盼着这次事过去后,大老爷摆脱了赵家,官途平顺。”
程翌听着这话,想到母亲那时的境遇,若非老天眷顾让母亲寻到了一块木板,又被彭良搭救,母亲就要含冤而死,怪不得他们从父亲这里查不到任何线索,原来父亲安排的人早就躲去了大宁都司。
程翌道:“祖父在世时,父亲曾与祖父一起去过大宁,父亲参与的战事不多,想要找到那人并不难。”
桂姨娘道:“那人声音十分嘶哑,说话稍稍有些吐字不清,虽然时隔多年,让我再听到那人说话,我应该也能辨认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