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太太看着周如玥叹了口气:“若是人人都像三丫头,我也就不用操心了,好在没有被叛军抓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周如玥道:“三婶和二姐跟着怀柔公主一起回京,就算还有残留的叛军,也有公主府的护卫照应……”
“你不用费心为她们说话了,”周老太太道,“你三婶的为人你不是不知晓,有半分功劳到了她嘴里都会变成十分,就算平平淡淡她也能说出花来,现在信上只说差点遭遇了叛军,这其中必然另有内情,我现在是怕她在半路自作聪明,引来了祸事,生怕我会责骂,因此含糊其辞一语带过。”
周老太太这话说得入木三分,仿佛周三太太活生生地站在眼前。
周如玥等人一时不知怎么说才好。
虽然怀柔公主等人还没有到,但是京中的消息已经满天飞,女眷的车马遇到了叛军,怀远侯夫人带着人据守村堡,接应了府衙的兵马,又与怀柔公主驸马里应外合擒拿了叛军。
不但打了个胜仗,还揭开了山西兵变的案子。
周如玥知道祖母的心思,分明都是女眷,遇到的也是同一件事,怀远侯夫人为何能做得那么周全,人没到名声已经传入京,三婶却遮遮掩掩生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周老太太年纪虽然大了,眼睛依旧炯炯有神:“我现在不求别的,只希望你三婶不要惹出乱子。”
周如玥心知肚明,三婶去太原府八成是为了定宁侯,这次出事的恰好了林太夫人的弟弟,三婶不小心被牵连进去,周家也会被盘查,父亲这些年在仕途上总算有了起色,别因此又遭受无妄之灾。
周老太太说完看向门口,等着周择敬打听出消息,今日钦差魏元谌归京,东宫有了这么大过失,对贵妃党是个重挫,相对于魏家,魏大人不但查清了战马案,还在关键时刻稳住局势。
周老太太虽身处内宅中,却也知道以后的局面定要随之动荡,如果能早些探知些内情就好了,是灾祸就躲避开,是契机就迎头直上,这个大大的漩涡,只有置身其中才能看得清楚。
三媳妇和二丫头倒是在其中,可现在看来她们全无用处,只能靠泽敬去看了。
周老太太想到这里再次叹了口气,如珺倒是聪明,她活着嫁入崔家,至少能帮衬娘家,她在如珺身上赌上了半生心血。
可惜……如珺那孩子的命太不好了,枉费了她的心思。
……
京城还是一片喧闹,街上民众来来往往,脸上挂着轻松的神情。
见到这一幕,迎接钦差魏大人的官员心生羡慕,做个市井小民有何不好?最少不用这样胆颤心惊。
皇上连着几天在大殿上发怒,东宫的官员全都下狱,都察院、大理寺一片繁忙,不知还会有多少官员陆续被关入大牢。
现在不说人人自危却也差不多如此,到了晚上三皇子和五皇子的府前总会有车马悄悄地经过。
不知道下一个入主东宫的会是哪位皇子。
也许这还要看魏家的态度。
官员们从晴空万里等到了细雨绵绵,终于有几骑人马出现在城门口,为首的人穿着青色贴里,云肩上的飞鱼纹在雨中依旧清晰可见,下摆褶皱微张,平整地垂在马腹上,他眼眸微敛,紧紧地抿着嘴唇,脸上神情冰冷,露出一股肃杀之意,正是魏元谌。
官员们想要上前说话,却不料魏元谌没有停下,继续催马径直进了城中。
周择敬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只觉得心中冰凉,母亲让他向魏大人打听消息,可是这魏大人岂是好相与的?想要与他说上话极难。
第194章 狡诈
魏元谌在宫门前下马,门口早有官员和内侍等在那里。
内侍黄昌是御前太监,一直在皇帝身边侍奉,平日待人和蔼,并没有大太监的架子,如今见到魏元谌更是恭谨地上前躬身行礼:“魏大人一路辛苦了,皇上交待下来,让奴婢等人先侍奉魏大人去值房宽衣,皇上在宫中等着大人。”
魏元谌一路风尘仆仆,身上的衣衫已经被雨淋透,自然要宽衣再去面圣,不过皇上命黄昌带着宫人亲自侍奉,这样的脸面却不是谁都能有的。
不光是因为魏大人查明了此案,自然也因为魏家外戚的地位。
魏元谌也不多话,跟着黄昌向内廷的值房走去。
热水备好,从中衣到官服全都是崭新的。
魏元谌看到这些,微微扬起了嘴唇,脸上露出一丝讥诮的神情,这不但给足了魏家和他脸面,还能顺理成章地将他查验一番,如此手段他见得太多了。
宫人上前就要侍奉魏元谌更衣,魏元谌目光挪到了旁边的内侍身上:“你来!”
宫人见状只得低头退下。
内侍慌忙上前,魏元谌伸手卸下了腰间的革带,身上的外袍脱下来,换下贴里,中衣上已见斑斑血迹。
内侍仔细地看过去:“御医就在外面候着,先让御医给魏大人换药吧!”
林寺真兵变,太子被俘受伤,魏元谌就算再厉害也不能安然无恙,宫中御医自然也能辨别出他的伤是真是假,皇帝对魏家从来就没少过猜疑,他还没有进京之前,就会有人试着将太子被抓的罪过归咎于他身上。
一番忙碌之后,魏元谌换上了崭新的官服去了内廷的正殿。
大殿门缓缓打开,魏元谌踏了进去,浸过桐油的金砖映着他的影子,他走到大殿中央,然后下跪行礼。
皇帝看着魏元谌,眉眼之间一片清明,所有事物尽数映在他眼中,等到魏元谌起身,皇帝便急着开口道:“爱卿这一趟辛苦了。”
魏元谌再次躬身:“微臣办事不利,让太子殿下有了损伤,请皇上责罚。”
“都是太子自己踏入了林寺真的圈套,与你有什么关系?”皇帝着脸上多了些怒气,“太子私自前往太原府问案,又在途中刚愎自用想要将叛军擒获,不料却反被算计,若非你们及时察觉,太子就要被林寺真送给了鞑靼人,到那时大周颜面何存?爱卿在太原府查明了案子,抓到了林寺真为大周除掉一个叛将,乃是大功一件。
朕不是那忠奸不辨、是非不分的昏君。”
皇帝的话十分恳切,让人听了心生感动,只想此生都跟随明君,报效朝廷,就像当年的鲁王,能让诸多人心甘情愿为他筹谋。
魏元谌再次躬身道:“微臣跟随太子殿下一起回京,该早些发现蹊跷,这桩事也不能全怪太子爷,太子爷在太原府时就怀疑战马案与当年的山西兵变息息相关,路途上发现林寺真私兵的踪迹,自然要设法将那些私兵拿住,整件事微臣问过陶铎,陶铎,太子殿下本欲调动卫所人马正面迎敌,是听了身边幕僚的话,才先去杨武峪,落入了林寺真之手。”
皇帝皱起眉头:“你有人暗中加害太子?”
魏元谌道:“微臣在太原府时就有所察觉,知道东宫恐怕被人安插了眼线,于是让人送了密函入京,却没想到那眼线是太子殿下信任的幕僚。
这幕僚在东宫被称为:申先生,太子殿下被林寺真绑走之后,那申先生就不知去向,微臣正让人四处寻找此人踪迹。”
太子没有出事之前,魏元谌的密折已经入京,密折中禀告的就是有人暗中加害太子,皇帝站起身在大殿中缓缓踱步,反复在思量魏元谌的话。
魏元谌接着道:“不管是韩钰、林寺真,还是东宫的幕僚,他们私开铁矿,屯兵买马,留在太子身边刺探消息,都不会单单为了贪墨、勾结鞑靼、陷害太子爷,收揽边将为的是兵权,屯兵买马也是如此……”
皇帝转过头望着魏元谌:“你的意思是?”
魏元谌道:“有人暗中驱使林寺真等人,这人一日没有找到,早晚还会再度掀起波澜。
此人心思缜密,无论是山西兵变还是太原府库银案,都为他所利用,委实不容觑。”
皇帝听到山西兵变不禁叹口气:“此案真的另有内情?榆林卫……让大周折损十七员将领,他们可都曾为大周独当一面。”
皇帝想及此事竟然久久没有言语,半晌才道:“朕会命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彻查此案。”
魏元谌躬身。
皇帝接着道:“这桩案子还要继续查下去,山西兵变以及东宫的奸细……这些或许还要落在你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