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暖(85)
“满招损,谦受益嘛。”秦获灵抢言答道,“这话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啦。”
李敝言忙道:“秦姑娘也是为你好。”
秦获灵促狭的看他一眼:“你倒是轻松了,如今在翰林院里,大大小小也是个六品的官儿,每月俸禄拿着,自不必像我与浮洋一样,还要回书院见那老顽固夫子。”李敝言乜视他道:“我倒希望没这功名利禄在身,与你们在书院里还自在些。”
“你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秦获灵摆摆手。
秦画晴无奈的看他一眼:“获灵,你太没规矩了。”怎么说,李敝言现在是官,资历也比秦获灵深,他和宋浮洋混久了一点也不懂礼貌。
秦获灵却见缝插针的揶揄她:“阿姐,你怎么突然向着希直兄了?难道是因为父亲提过你……”
“获灵,不要胡说。”
秦画晴适时打断他,思忖片刻,看向李敝言,一字字道:“竟然李公子今日赶巧来了秦府,我便当着弟弟的面与你说个清楚。”
李敝言见她神色严肃,顿时收起玩笑心思,正色道:“秦姑娘请讲。”
“想必李公子也知道,李大人与我父亲曾经商讨过你我二人的婚事,但不知李公子对此如何看待?”
李敝言还从来没见过哪个闺阁女子议论起自己的婚事脸不红心不跳的,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知为何,便让他想到了自己的老师魏正则。
半晌,李敝言才低声道:“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下……对此并没有什么看法。再者……”他抬眼,凝视着秦画晴姣好的面容,“再者,秦姑娘温婉贤淑,聪明知礼,李府若能与秦府联姻,也是在下的福分。”
秦画晴低头看着面前的茶杯,里面的红色的凉果汤已经见底了。
她拿起茶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李公子一番好意,小女子也是明白的。”秦画晴端起凉果汤,轻轻抿了一口,“只是,我与公子无缘,这桩婚事怕是定不得。”
李敝言与秦获灵都是一愣。
秦获灵当下便猜到了为什么,想起几月前秦画晴溜出府晚归,定然是去私会情郎了。他本来以为过去这么久,秦画晴已经老实了,他在推波助澜一把,一定可以撮合好友与阿姐,可他千算万算还是算错了,看秦画晴的样子,已经魔障!
李敝言也是半晌回不过神,他呆呆问:“秦姑娘,为何……”
“因为我与李公子无缘。”
秦画晴知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于是深吸一口气,缓声道:“李公子是获灵的好友,我便早将李公子也当做了好友,所以这话也没有什么不该说的。”
她抿了抿略干涩的唇瓣,一字字道 :“我心中有了他人,再容不下旁人半点位置。今生也非他不嫁,他也非我不娶。即便是我父母说了婚事,我也不会嫁……所以,李公子你明白了么?”
李敝言是聪明人,他已经明白。
她不会嫁给他,不管是什么原因。
所有的谜团因为她的坦白都迎刃而解,怪不得她不对他上心,怪不得此前秦府遭难她也不肯为了利益嫁给他,只因为她心里有了爱慕的男子,而且用情至深。看样子,那男人也很爱她……
秦获灵在一旁,默不作声。
知了在树上鸣叫,一声声的,衬的水榭肿愈发寂静。
李敝言拢在袖中的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他深吸一口气,抬起俊眼,看向对面端坐的秦画晴,道:“秦姑娘的意思,是让我劝说祖父……撤了这份婚事吗?”
秦画晴定然道:“本来这婚事也还没有说定,李公子怎么说,都随你意。”
她眉眼中态度坚决,李敝言的心却在滴血、
他能有什么办法呢?看秦画晴的意思,这辈子已经非那人不嫁,强扭的瓜不甜,更何况,他李敝言也根本不是执拗的人。
半晌,他才沉重而缓慢的,点了点头。
秦画晴这才打心底松了口气,起身朝他拜了拜,粲然一笑:“李公子大恩大德,画晴来日再报!”
她笑的爽朗,如释重负,可李敝言却想吃了百朵黄莲,苦涩极了。
七一章 无缘
秦画晴自然是高兴的。
只要李敝言主动去说对自己无意,想必李赞也绝不会想着跟秦家攀关系,这门婚事自然而然便扼杀在摇篮之中。
李敝言这时候也想到了,他试探着问:“看秦姑娘的样子,莫非不日便要与心上人促成良缘?”
秦画晴嘴角漾起一抹苦涩:“还早,他如今不在京城。”
“这样啊……”
李敝言语气一顿,又问:“若一两个月还好说,若是一两年,又有别的求亲者上门,秦姑娘又该如何自处?”
他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秦画晴倒是无所谓的笑了笑:“这件事我父母并不知道,如今李公子也是第三个知道的人。若我父母当真擅自做主给我定了亲事,这亲事自然也不会成的,只要我不愿意嫁,难道还能把我绑着去吗?”
“说的是。”
李敝言低头,苦笑。
秦良甫爱女至极,自然不会让亲女儿受半分委屈,是他多虑了。
秦获灵这时候终于找到的插话的机会,他忙问:“阿姐,那……那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人究竟是谁?京城里年纪相仿的公子没有我和希直兄不认识的,说出来我们也好给你做个评判,万一是个品行卑劣,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伪君子,耽误了你可怎么办?”
李敝言闻言,忙抬头注视着她。
他也想知道,京城里谁有那么大的能耐,竟然比他还能俘获秦画晴的芳心。
秦画晴也不想瞒着,可想着父亲万一知道,多多少少对她二人将来都不利,索性能瞒多久瞒多久,等魏正则日后回京风风光光,再告诉众人不迟。
“不是我藏着掖着,只是现在……情况还不允许。”
秦画晴蹙着眉头,语气迟疑。
秦获灵还不依不挠:“那左员外的女儿当初不也是自己相中了一个秀才,结果差些被骗的倾家荡产。阿姐,你就说出来吧,我怕你识人不清,也是为你好啊!”
秦画晴看了眼李敝言,仍然摇头:“获灵,你别问了,我不会说的。”
她看秦获灵脸都气红了,不禁说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儿吗,那般容易被骗?不说他腹有诗书才华纵横,且心系天下兴亡成败,胸尽万点河山,他深谋远虑,有通天彻地的才干,即便这样也不自满,虚怀若谷,天下少有……”
秦画晴夸赞着便忍不住自说自话,双眼出神:“他这样的人还对我那般好,我说什么,他就一定能办到。若能摘得天上的星星月亮,他也一定会为我摘下来……”
她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可秦获灵却是听的脸都绿了。
锦玉看李敝言与秦获灵的脸色都有些黑沉沉的,她忙轻轻拉了拉秦画晴的衣袖,示意她快别说了。
秦画晴这才回过神,脸上有些燥热,忙低头端起茶杯掩饰的喝了一口凉果汤,可入口却没剩下几滴。
秦获灵见状,忙提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闷闷不乐道:“阿姐,我看你是越来越会鬼扯了,若天下真有这般的人,又岂会是籍籍无名的青年小辈。”
秦获灵说到这里,突然一拍脑门儿,定定的望着她:“莫非是他!”
秦画晴也被吓了一跳,心惊胆战的问:“……是谁?”
“啪”,秦获灵拍了下大腿:“咱们桃李书院的陈夫子,可不是才学过人,忧国忧民嘛!”
锦玉还以为秦获灵猜到了,心都提到的嗓子眼,却听他说这么个不相干的人出来,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她用扇子掩着嘴笑道:“少爷,那陈夫子都六十多了。”
秦获灵一想也是,看了眼眉梢带笑的秦画晴,讪讪的不说了。
李敝言却是没有笑,因为他想到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