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暖(31)
“还痛吗?”
魏正则看着她疼惜而愧疚眼神,摇头轻笑:“从未觉得。”
雨已经停了。
二人一路无话,漫步到魏府,锦玉早已候在门外。
“小姐,天色不早,咱们该回去了。”
秦画晴“嗯”了一声,抬眼看向魏正则,低声说:“魏大人,今日实在不好意思……”
魏正则挑眉一笑,揶揄道:“你胆子一向都大,哪次不是冒冒失失的?现下如此小心谨慎,倒是奇了。”
秦画晴双颊微红,羞恼道:“我何时对大人无礼过?”
“现在。”
“……”
她瞪着大眼,陡然失语。
这副模样倒教魏正则忍不住莞尔。
锦玉又在一旁催促,秦画晴也不好逗留,向魏正则告辞离去。
魏正则站在门口,往着马车渐行渐远,心中没由来生出失落。他转身回到书房,铺纸研墨,准备将秋后的荷塘画下。
便在此时,徐伯轻叩房门,捧来朱漆食盒,将糕点取出摆放,笑容可掬的说:“大人,秦姑娘知道你喜欢梅花糕,亲手做了许多,你快尝尝。”
淡粉色的梅花糕个个可爱精致,散发出甜腻的香气。
魏正则语气一顿,“放下罢。”
徐伯答是,又提着食盒退步出门。
书房里又恢复安静,魏正则端详着空白宣纸,始终无法落笔。回忆秋景,脑海中却浮现秦画晴的一颦一笑,怀中似乎还残留着她发间的清香……
一滴墨滴在纸上,令魏正则收回思绪,他叹了口气,将纸张揉成团,扔落在地。
他往椅背上一靠,揉揉眉心。
良久,才抬起左手,取下沾染了血迹的绣帕。
绣帕是上好的锦缎,绣着紫藤黄鹂图,左下角浅浅绣了“画儿”二字。目光胶着在绣帕上,魏正则忍不住伸手摩挲二字,微微出神。
二七章 遇蛇
辞别魏正则,秦画晴坐在马车上还忍不住撩帘子向后张望。
待绕过几道弯,什么也看不见了,她才呆呆的托腮冥想。
锦玉看她时不时发出一声笑,又时不时叹口气,总算坐不住了,问:“小姐,你怎见过魏大人便魂不守舍的?”
秦画晴下意识提高声量:“我哪有啊。”她侧过头,不去看锦玉,反而透出一股子心虚。
锦玉莫名其妙。
车厢里又陷入一片安静,秦画晴突然一转眼珠,伸手扯扯她衣袖,发问:“锦玉,你觉得魏大人怎么样?”
“什么怎样?”
“他为人之类。”
锦玉挠挠头发,偏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才道:“奴婢虽然没见过几个当官的,但魏大人着实不错,他既是李敝言公子的老师,一定文采过人;老爷此次遭难,也只有他肯仗义执言,是个大大的好人;至于性格更是没话说。只是……”
秦画晴急忙问:“只是什么?”
锦玉半晌不答,看了眼秦画晴的神色,叹了口气,“只是老爷和魏大人关系一直不好,小姐,你以后还是少和魏大人来往吧。”
秦画晴怔然,结结巴巴道:“魏大人对父亲有恩,说不定他们会冰释前嫌……”说着,自己都有些不太确信。
毕竟秦良甫那性格……
锦玉又语重心长道:“小姐,恕奴婢多嘴。就算老爷和魏大人关系交好又怎样?你隔三差五往这边跑,被有心人瞧见大肆宣扬,你的名誉怎么办?这辈子还要不要嫁人啦?”
秦画晴的睫毛微微颤抖,细声细气的道:“我不在乎名誉,也没有想过嫁人。”她上辈子又不是没有嫁过,那种糟糕透顶的感觉,她再也不想尝试了。
“小姐!”锦玉不禁气恼,“别说胡话,这要是被夫人听见,免不了又要数落你。”
想到张氏,秦画晴不由双手捧脸,重重的叹了口气。
***
在此之后,秦画晴都刻意回避这个话题,更加醉心于赚钱和施舍。
月中,秋闱结束,各地方布政司放榜,秦府收到秦获灵高中解元的好消息,大喜。秦良甫虽然面上波澜不惊,但捋须言谈间,流露出骄傲得意之情。
待秦获灵归家,秦良甫破天荒的允许他邀请同窗好友来家中赴宴庆贺。
秦获灵在京中的同窗也不少,花园里摆了满满三桌。一群年少学子风华正茂,对月吟诗,各抒抱负,秦画晴从咏雪院用过晚饭,正好路过,不由在廊下驻足含笑,多看了几眼。
人群里还有宋浮洋和李敝言,想到秦获灵和他们结交,对今后秦家大有好处,秦画晴笑的更开心。
“李公子也在。”锦玉踮脚望去,笑嘻嘻道,“这些人里当真一眼就能看见他,太出类拔萃了。”
秦画晴微微一笑,附和道:“是啊。”锦玉又仔细打量那些学子,掩嘴笑道,“少爷长相也不错,诶,那宋浮洋看久了,算得清秀。那一个穿兰衫的倒只比输给了李敝言和少爷,旁的几个倒是不尽人意了。”
秦画晴忍不住“扑哧”发笑,睨她一眼:“锦玉,你喜欢哪个?让我给你说媒去!”
“别别别!”锦玉也是被吓着了,“奴婢也就只能躲在此地编排几句,再说了,奴婢此生只服侍小姐你一人。”
秦画晴笑道:“说什么傻话!你放心,我以后一定给你留意一个好人家,府里管马厩掌厨房的张三李四,没一个配得起你!”
锦玉都快哭了:“小姐,你就别拿奴婢打趣了。”
二人正在廊下笑闹,偏偏这时候,李敝言突然回头,看见了回廊下亭亭玉立、巧笑嫣然的女子,不由一愣。
秦画晴被他发现,先是一惊,却也没有惊慌躲避。
落落大方朝他颔首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便转身同锦玉离开。
“希直兄,该你了。”秦获灵推了推他手臂,他都没有发现,顺着李敝言视线看过去,长廊下空空如也。
李敝言回过神,却扶额道:“兴许是喝多了,脑子有些昏沉,我去散散酒气。”宋浮洋同秦获灵丢他一个鄙视的眼神,催促道:“去吧去吧,待你回来再行酒令!”
秦画晴同锦玉相携往明秀院走去,正路过池塘,却见一长身玉立的男子立在秋千架下。
秦府夜里四处都掌了风灯,借着灯光一瞧,秦画晴不由惊道:“李公子,你怎绕到这边来了?可是迷了路?”
李敝言终于等到她,喜不自胜,神色却十分平静:“……不错,方才说出来吹风醒酒,却不知走到了何处。”
他说出这句话,便有些后悔,自己做出这等“借故寻香”的孟浪事,当真枉读圣贤书。
但自从那日诗会一别,心中总是对她念念不忘,李敝言也很苦恼。
“锦玉,你去找个人来,带李公子前往宴席。”秦画晴侧首吩咐道。
“是。”锦玉看了眼李敝言,又看了眼小姐,料想在秦府当中,不会出什么岔子,便匆匆忙忙去了。
李敝言注视着她,隐约的灯光下,她更添几分绰约,仿佛一株含苞欲放的晚香玉。
他俊眉微蹙,问:“秦姑娘,前些日子在下又寻了道题,你可愿解答一二?”
秦画晴笑了笑,说:“愿闻其详。”
李敝言忙道:“今有二人同所立,甲行率七,乙行率三。乙东行,甲南行十步而斜东北与乙会,问甲乙行各几何?”秦画晴认真听着,顺便再手心里写写算算,不太确定道:“甲行二十步半,乙行十步半?”
“乙算对了,甲错了。”李敝言轻轻摇头,“甲应行二十四步半。”说完,便仔细的解释起来。
末了,秦画晴有些不好意思:“倒是我糊涂了。”
李敝言忙道:“哪里哪里,秦姑娘倒比在下当时算的还要快。”
秦画晴不由粲然一笑:“李公子,你可别往我脸上贴金,我自己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李敝言被她笑容迷花的眼,顿了顿,才又说:“还有两道题,也很有意思,今有田广五十步,从十六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