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和并不知道“拉他一把”具体是指什么。
他简单地理解为,顺从主人的心意,并在适当的时候进行提醒。
思绪混乱的一瞬间,他仔细看了看那张照片。
那是一张半身照,是厉演葬礼上拍摄的,上边的人年轻俊秀,甚至称得上漂亮,和他现有概念中的美人完全不同。他皮肤细白,身着肃穆的黑色西装,站在蒙蒙细雨里,乌黑的发微微湿润,雨水在他的眼角与脸颊留下淡淡的痕迹。
就像是哭泣。
寸和伸出手指,鬼使神差地在照片上捻了捻。
如同为这个易碎品擦去泪水。
第十二章
厉沛的新年如厉演所希望的那样,他们一家去了暖和的地方。
季常青和厉从都有完整的寒假,先一步出发去了海岛。兄弟二人年前忙得晕头转向,总算在腊月二十九的那天开启了一年之中最悠长的假期。
飞机降落时是傍晚,夕阳正浓烈,远处如被割裂般溢出鲜血。温暖的海岛靠近赤道,四季并不分明,气温适宜,空气湿润。厉沛在来时将轻盈却保暖的羽绒服收进行李箱,只穿了白衬衫和牛仔裤,大哥对此很欣赏:“这样才对嘛,平时穿得跟个小老头似的,这么穿整个人都jīng神不少,小孩子就该穿得gān净明亮,不然多làng费你的年纪。”
厉沛好歹也是活过三十岁的人了,出入的重要场合不比厉演少。
他哭笑不得:“哥,你跟嫂子怎么都这样,直接把我的辈分降到小从那儿了。”
厉演心说你叫我一声爸爸我也能应。
厉沛并不知道他哥脑子里弯弯绕绕在想什么,言语间他们走出机场大厅,他眼尖,一下就看到季常青一袭及踝长裙,耳边别了一朵鲜花,厉从站在她身边,发现他们出来,使劲地朝这边挥手。
“爸爸、小叔,这儿呢!”
傻小子。
季常青道:“总算过来了,累吗小沛。”
“没,路上跟哥哥在一起,时间过得快,”厉沛回答大嫂的关切,“小从怎么晒得这么黑,去挖煤回来了?”
厉从在寒假开始的时候去剪了头发,理发师手艺不好,伤了小少年的心,他一怒之下换了家店给推了个gān净,短短的一截长在他的圆脑袋上,总让人忍不住去摸。海边温度不高,紫外线很qiáng烈,太阳毒辣,一个星期的功夫,原本健康的肤色像糊了层煤灰,鼻子还有脱皮的痕迹。
说起厉从,她忍不住瞪了父子俩一眼:“天天玩沙子,去浮潜,能不黑吗,让抹防晒霜溜得比谁都快,我看都是跟厉演学的。”
厉演被忽然提到,觉得冤枉,他捏住厉从的肩:“谁说的,涂,明天就涂,脚趾头也不能放过。”
大哥身材壮硕,厉从好歹算个小大人,直接被他小jī似的捞起来,孩子也不扑腾,父子俩一同往停车的地方走。
这样与爸爸亲密地相处,大概是那个世界的厉从最向往的。
“小从很黏哥哥,长相性格也更像他一点。”厉沛和季常青跟在父子后面,听见几声笑语,“小时候我跟哥哥的相处状态也跟他们差不多,我从没见过爸爸,却也不觉得有什么难过的,哥哥他一个人充当了两个角色,很辛苦。”
厉沛个子比大嫂高不少,季常青能感觉到他在调整步子,让她走得不那么急:“不辛苦的,小沛,这么说就见外了。厉演对谁好,是觉得那个人值得用真心去对待,他在和你相处的过程中,一定也是快乐的。我虽然常说厉演的不好,但心里明白他有很多优点,否则我也不会在他那么小的时候就接受他的追求,结婚证还是等他二十岁之后才领的。小从像他我当然也高兴,不过还是不要太像了,想要这个孩子心思细腻些,像你一样,多懂得照顾人一点。”
季常青说得真挚,他心中也认可。只是在最后一句话音落下时轻轻摇头,当作是对它的反驳。
他其实一点也不懂。
这次旅行是哥嫂两人提前半个月就开始策划的,他们本来还邀请了祝逢今,但美国那边这时候没有那么长的假期,千里迢迢飞过来过周末也是折腾,只能作罢。
除夕的那一晚,他们一家在海边的别墅外烧烤,厉演站在烤架前,季常青负责指点,炊烟袅袅,满是香料和食材的香气。厉沛前世从各种意义上都被惯得没什么自理能力,正好厉演想借此机会在老婆孩子面前表现,他也就没去凑热闹,让他哥在火边大汗淋漓。
焰火太危险,厉演给厉从买了盒烟花棒让他自己烧着玩,厉沛在一旁切水果,顺便看着那个玩疯了的小皮猴子,别让他太过。
“小叔,”厉从烧完一根仙女棒,蹦跶着凑过来看他在做什么,“有些什么水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