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太子很难养(87)
我是如此的愚昧,才被你欺瞒至今,却在知晓真相的今时今日,如此甘之如饴。
话音刚落,便有数位大臣急急出列,匍匐在地,不断高呼,“陛下三思!殿下三思!殿下乃我大雍储君,实在不应亲身涉险!望陛下收回成命!”
陆承宁作为天家唯一的皇子,亦是大雍储君,如今已远非痴傻之幼时可比拟,无数朝臣皆认为这一位储君必将成为圣明君主,顾佑大雍江山,如此万金之躯,怎可亲上前线?一时朝堂之下跪伏着无数请愿的朝臣。
“退朝吧。”没有理会众臣的高呼,陆泽章起身离开。长长的中鼓声回响在皇城之中,带着漠然。
或许即使我将他派往战场,你也不会有丝毫的异议与不舍吧,迦叶。
东宫。
“阿宁,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要告诉我你是想要保卫边疆!你自小就没有这样的气节,再说了,你的边疆小爷我给你守着!”穆寒江猛地放下手中的茶盏,连许久未曾唤起的称呼也脱口而出。
他有些焦躁地站起身,看着陆承宁不动声色的模样,很是勉强地缓了缓语气,“战场不是好去处,一不小心便没了性命……”见陆承宁还是不理睬,便一边说着一边朝着顾明珩打眼色,让他帮着说话。
“这是父皇的命令。”久久未曾开口的陆承宁突然道,见三人都有些不可置信,又重复了一遍,“这是父皇的命令,他亲口告诉我的。”
“什么意思?”谢昀泓猛地看向陆承宁,疾声问道,穆寒江也愣在了原地,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朝堂上父皇的犹豫与迟疑都是假象。”陆承宁神色淡然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看着三人说道,“给我看奏报的时候就下旨了,让我领兵出征。”
一时之间,时间像是停滞在了此处。窗外落叶飘飞,落在水面之上泛起层层涟漪,不知惊动了什么。
“今上为什么要这么做?”惯有的镇定也掩饰不了言语之下的不解,谢昀泓问出了心底的疑惑。他微微蹙着眉,显得很是不解——为何要在朝堂上演这样一出戏,或者,为什么要命令当朝太子领兵出征?
安王在军中并无倚仗,而素来掌有兵权的顾家、白家早已归附东宫,三公一系已然溃败。至此,陆承宁是众望所归,在他登基继位的道路上,几乎所有的绊脚石纷纷清除了干净——那么,为何此时此刻,需要储君去往前线?
顾明珩端着茶盏的手一颤,记忆突然蜂拥而出——前世陆承宁被废黜太子之位,以及皇后临死前说出的秘密……
“会不会是安王?”谢昀泓下意识地轻抚着玉质的扇骨,触感温凉。若论太子在战场上出了什么事,那么最为得益的必定是安王——除了陆承宁,安王是唯一的储君人选。
况且,在上林苑,安王便已经展露过他不为人知的心思。
“可是他若是建议命殿下率军出征,极有可能受到今上的猜疑。”顾明珩淡淡地说道。这也是他此世亦不甚明了之处。对于皇位的窥伺之心,安王必定不能展现在陆泽章的眼前,那么,他到底是如何在前一世成为皇太弟,而此时又在一切在对陆承宁有利的情况下,令今上做出这样的选择?
每每想到此处,顾明珩都会下意识地回避,总感觉隐藏在一切背后的真相,透着彻骨的寒意。
一时间几人都沉默了下来,气氛有些凝滞。
入夜之后,整个东宫逐渐安静下来,宫灯一盏接着一盏徐徐被点亮,巍峨的殿宇于黑暗之中显示出了隐约的轮廓。远远传来更鼓的声音,却在呜咽的风中显得有些飘渺。
顾明珩坐在铜镜前解了玉冠,任由长长的墨发沿着脊背垂落下来,在灯火下映着淡淡的暗光。
陆承宁弯腰执起白玉梳轻轻梳弄起来,细密的发丝拢在手心里就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凉意自发间蔓延到手心,顺着肌理的纹络徐徐晕开。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像是担心一开口,便打破了此时的静谧与安宁。
“阿宁。”顾明珩突然开了口。他缓缓抬手,轻轻按住陆承宁置于自己肩上的手,似是在斟酌着怎么开口。陆承宁亦没有催促,只是停住了梳发的动作,透过略有些模糊的镜面看着顾明珩。
像是有无数尖锐的针尖聚拢在喉间,令得声音极为干涩,“或许,你并非陆泽章的亲子。”说出了口之后,才发觉原来并没有那么艰难。顾明珩轻轻吸了一口气,脸气息都在颤抖着,而双眼在不知觉的时候有了涩意。
又是蔓延开来的沉默,绵绵密密地裹住了两人。
一直没有动作的陆承宁突然俯下身来,将自己的下颌紧紧贴在顾明珩温热的颈侧,双手自身后将他整个拢住,像是护住了漫天雪地之中最后的一丝温暖。
“嗯。”陆承宁轻轻地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只是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一般。
顾明珩看着镜中模糊的影子,心底积郁的情绪渐渐挥散开去——其实这或许便是解释陆泽章行为的最好的理由,但是自己却不断地忽略,不断地逃避,只是因为自己不愿意承认。
当今的太子,大雍唯一的皇子,他的阿宁,并非陆泽章之子。
灯火发出轻微的“劈啪”声,在极致的静默中竟让人感觉到刺耳。
“阿珩不要难过。”耳边响起陆承宁的声音,有些低,像是隐忍着什么。呼出的热气撒落在自己的脖颈上,带着温柔的意味,只听他继续说道,“我只要有阿珩就好,从以前到现在,甚至是以后,只要有阿珩就好,我不贪心,一点也不。”
说着,顾明珩便感觉他微凉的鼻尖轻轻蹭过自己的耳廓,以及清浅的啄吻。
☆、第六十九章
建章二十二年的秋季注定要在大雍的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这一年的秋冬之季,显得比往年更为肃杀。云州将军府不断有身着铠甲的军士疾行而出,不多时远处的街口又传来风雷一般的马蹄声。那一声一声让人心头闷重的声音,像是昭示着如燎原一般弥漫开来的战火。
鹤翁被十名黑甲将士簇拥着踏进将军府的大门时,气息都还有些不平稳。他很是不悦地瞪了身边最近的一个兵士一眼,“老夫的骨架子都快散成块儿了,你们这些年轻的壮小伙就不能体谅体谅老人家?”气呼呼的模样像是胡子都要吹起来了一般。
那名黑甲将士习以为常一般默默低下头,只剩下冷硬无光的黑铁头盔直直对着鹤翁,低声恭敬道,“老先生,殿下等您已久。”说完便抿紧了嘴,一丝缝隙都不再露出来,摆明是不想开口了。
鹤翁瞪大了眼,嘴唇抖了抖想要说什么,最后也只狠力地挥了挥衣袖,转身往着书房走去,一边犹自言语道,“真不知顾九那小子怎么就嫁了这么一个闷葫芦,闷葫芦训练的亲兵也全都是一群闷葫芦!这日子也太无趣了——”
数名黑甲将士闻言顿了顿身形,随后依然板着一张脸跟了上去。
将军府书房如往日一般灯火通明,方一踏入,一张细节极为清晰的疆域图便映入人的眼帘。鹤翁顿了脚步,负着手很是认真地看了看,最后不得不出言夸赞道,“不错不错,老夫再是没有见过比这更加详细的战略地图了,你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一边说着一边大跨了两步直接端了一杯茶水猛喝起来,含糊道,“哎哟真是辛苦了我老人家喽……”
穆寒逸感兴趣地看着那风尘满面的老头子,无论如何也没有看见所谓的仙风道骨,有些疑惑地问坐于书案后方的陆承宁,“殿下,这位便是……”
陆承宁垂眸看着平铺在桌面上的地图,闻言没有接话。明亮的琉璃灯落在他的不远处,火光衬得他的侧脸如玉一般,泛着秋日的凉意。只是眸中却带着明显的暖色,不知忆起了何事,连唇角的弧度都软化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