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太子很难养(4)
“夫人正值芳华。”红药笑着开口,“今日本是九公子大喜,鲜艳一些也好。”萧芷蔚年方二十五,确实当得起芳华二字。
“大喜?婉菱婚礼之时,才是大喜。”说着随意地扫了一眼铜镜中的人影,意兴阑珊一般转身坐到了镜前,漫不经心地摆弄着一根南海金丝珍珠钗。
红药住了口,安静地候在一边,头低垂着。
这时,门外传来了小婢的声音,“丞相大人到了。”就见萧芷蔚正摆弄着珍珠钗的手一顿,随即站起身面向门口,面色沉静,却无喜色,也无恭迎。
顾季彦进了房间,就看见萧芷蔚安静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模样让他心里不禁有些恼怒,面色也不怎么好。
“大人不在前院招呼各位大人,却是来了我渡芳斋,这是为何?”她见顾季彦的神色,也没有了好语气,直接坐到了椅上,看着顾季彦慢慢地说道。她一双杏眼,又添了许多的脂粉,看起来稍盛气凌人了些。
“夫人做的好事还需要我明说?”顾季彦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语气也悠哉起来。他乃世家公子,论养气,可不是萧芷蔚能比得上的。虽然濮阳顾氏与兰陵萧氏都是世家大族,但是这大族之间,也是有高低之分。而各族嫡系,也有正统嫡脉与旁支的区别。
“好事?”萧芷蔚笑盈盈地看着顾季彦,并无半分异色。
顾季彦放下茶杯,看着她的模样没有再开口,定定地看着她勾勒的细长的眉眼,嘴角也浮起了笑意,“明珩虽是你姐姐的儿子,但是他是我顾家的嫡子,你姐姐虽是去了,族谱上元配的位子永远是她的名字。
婉菱的年龄虽然与太子相当,但是她的的身份,不管如何,都是入不了东宫的,再说,明珩入宫是神官的意思,所以,别再在旁人眼里落了笑柄,不然我濮阳顾氏和你兰陵萧氏,可捧不住这脸面。”
说着敛了笑容,转身向门外走去,宽袖博带间摩擦声很是刺耳。
萧芷蔚在他出门后,笑容慢慢淡了下去。拿着手里的茶杯重重地落向桌面,却在最后一寸猛地放轻了力道,茶杯与桌面之间只有几不可闻的声响。
房中侍女像是沉默的石像,安静地近乎诡异。
“红药,手指的丹蔻,再浓些。”
顾明珩穿着白色的中衣闲适地坐在椅上,他方十一岁,却是身量修长,身后一个小婢正在为他熏发,动作很是小心。如今已过了两个时辰,连卧房之中都能够听见远远传来的喧闹声。
顾家嫡系入了东宫,朝野上下又是一番势力分割。朝野上下每个人都清楚,只需十年,顾氏就有很大可能站到大雍的顶峰,而顾明珩,极有可能就是未来的摄政皇后。
“公子,改好了。”阿徵进屋来说道,他的身后跪着一排高举着托盘的女婢,上面是折叠整齐的礼服。顾明珩“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此时他的心绪有些凌乱,想着今晚子时之前便要入宫,只觉呼吸都要急促起来。他仔细回想着上一世大婚时的场景,那时太子陆承宁情绪突然失控可是吓到了无数的人,连皇上都惊地直接从御座之上站了起来。若是没有谁在背后鼓动谋划,顾明珩可不相信。
前世与陆承宁相处了十数年,他虽不听不言,却是极为安静的一个人,盯着一朵花便可度过半日,连脚步都不移动一寸。为何就在大婚上闹出了此等事情?
“公子。”耳边传来阿羽的声音,顾明珩将视线移到他的身上,就听他道,“太子已出了承天门。”
太子两个字落在耳里,顾明珩本想问可有什么状况,但是话到嘴边又止住了,转而平淡地答了句“知道了”。过了承天门,便是已经离开了宫廷,到了朱雀大街了。太子他素来不喜喧闹的气氛,怕是现在已经很不耐了吧?
想到这里,顾明珩突然有些怔愣,自己这是怎么了,虽说已经决定要帮这个傻太子保住皇位,但是何时自己开始关心他的情绪了?
想着摇了摇头,又吩咐道,“把礼服拿过来吧。”闻言候在一边的侍童们便安静迅速地展开红色礼服,很是精细地为顾明珩穿戴起来。礼服极为复杂,单是中衣便有三层,更别说外袍以及各配饰。
顾明珩的皮肤如瓷白,眉眼浓淡相宜,濮阳顾氏本是近千年的世家大族,数百年前便有“桃花公子,俱出濮阳”之语,这“桃花”二字,便是说的濮阳顾氏嫡系公子所具有的桃花眼,形状似桃花花瓣,眼尾细长,笑而沉醉,不笑凉薄。
顾明珩尚未加冠,一双眼却已是神形兼备,不笑时有如寒星点缀,愉悦时双眼含笑,有如十里桃花让人迷离。
因为尚未加冠,因此顾明珩并没有戴上玉冠,而是用绣着暗色银线的黑色发带将头发束起。展了展长袖,顾明珩转身看着一旁已经看呆了的阿徵和阿羽淡声问,“怎么?”
“公子俊美。”阿羽先回过神来,开口就来了一句,随即发现自己有些失言,但眼中惊艳之色犹在。平日公子多着青衣,有如高山之雪,仰而望之。而现在一身红衣的公子,真真让人见之不忘。
顾明珩看了他一眼,“你们两个可是要跟着我进宫的,谨言慎行。”说完见阿徵与阿羽纷纷躬下身,也没有再开口,他明白他们的心性。
“准备吧,没多久太子就应该到了。”
☆、第三章
仆役来报太子仪仗已经到达顾府门口的时候,顾明珩正在整理古琴“含章”,他站在窗边的琴架前,层层叠叠的红色礼服逶迤在地,绕成了一个弧形,映着日光让人心悸。
“到了?”顾明珩低喃道,正在轻抚琴弦的手微微一顿,他有些不明白自己如今是怎样的心情,但是十分确定的是,从现在开始,他即将面对着一个更加惨烈的战场了。
这个战场,不是登上至高的位置,便是被人踩在脚下,碾入尘埃。
“把‘含章’包好,之后亲自送进东宫的寝房。”顾明珩理了理广袖站起身来,对一边站着的阿羽说道。
阿羽应下后,角落候着的两个侍童快步上前托起顾明珩红色的大幅衣摆,跟随着他的步子缓缓往卧房的大门走去。
不管我日后将要面对的是什么,都不会改变我的主意。自古成王败寇,上一世我死在阴暗的角落,这一世,我未曾想过成皇,却必定会让陆承宁坐上那个至高的位置。
秋日的风吹起他的衣袍,上面用银线绣着的纹路在阳光下熠熠闪耀,可见礼服上凤鸟展翅,翼翼其羽。他的一双眼睛如秋日的浅水,清明无垢,却又沁凉。一步一步地迈向门口,顾明珩每一步都走得坚定。
踏出院门高高的门槛,他在台阶上站定,注视着不远处长长的拱桥,那里是陆承宁来此接他进宫的必经之地。
一面有风吹来,夹杂着雨后尚未消失的水汽,还隐约有着泥土的气味。
他将手笼在袖中,出神地看着蓄满水的荷塘。夏日已过,若要残荷听雨,也得到明年吧?不过明年的此时,自己也当在东宫了。
良久,顾明珩听见声响,将视线从荷塘之上收了回来,一眼,便看见一身明黄的小小身影正朝着自己的方向行来。
他穿着太子礼服,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在队伍的最前端,每一步都走得很稳,步子像是经过丈量一般,不差分毫。身后有人举着绣着四爪金龙的大旗,那是未来天子的标志。
顾明珩微微扬着下巴,看着那个比印象中小很多的陆承宁,突然觉得心中酸涩难耐,眼里也有了湿意。
前世之事,譬如一梦,那些事情埋在心里永远不会消去,他再也回不了十一岁,再也回不了最初的模样了。
而陆承宁却依然保留着孩童的心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己,真的要固执地将他自那个安宁的净土拉出来,与自己一同跳入这个权力的泥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