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造了杀孽,却也救了人命。
错其实并不在他,若真要挑出他的错处,只能怪他站的位置太高。
他什么都不说不做,也有人争先恐后揣摩他的心思去巴结奉承,那真的全是他想要的吗?也不尽然吧!
还有,她呢?
她是因为射杀八角鹿所以才遭受现在的惩罚吗?可她该怎么去做,才能弥补呢?
如果这一切都没猜错,大灰狼只要好好抚养小狼崽子们就可以回到原点对吗?可她又该做什么?
奚念知蹲在地上愣愣发呆,黄大嫂一连叫了数声,她才恍然惊醒。
看她将大把大把的青菜塞入她竹篮,奚念知一边喊“够了”一边道谢。
黄大嫂为人慷慨,两人又说了些话,挥手告别。
挎着满蓝青菜,奚念知沐浴着蔼蔼霞色回家。
满天橙色下,萱月与赵统正站在小木屋门口走来走去地翘首以盼呢,瞧见她身影,先后上来接应。
“姑娘,你再不回来,我们都得出去找你了。”
“是啊。”赵统蹙眉,“下次还是带上萱月好。”
奚念知点点头,她不带萱月也是有考量的。主要是不想让村民觉得她与他们之间有太大的距离感,一旦无法融入,他们怎么肯告诉她最近村庄发生的事情呢!譬如刚刚黄大嫂就提到,过两天,她家男人与几个壮汉约好,要去山里狩猎放陷阱,看能不能捉些能卖能吃的兽物回来。
她这样不怀好意,是不是很卑鄙?
奚念知叹了声长气,趁萱月去厨房,赵统去劈柴,她有气无力地来到杂物间看平平小狼崽。
蹲在笼子边,看着瘫躺在角落里的它,奚念知蓦地联想到大灰狼。
它肯定会回来的,因为小狼崽还在这里,她并不担心。
双手环住膝盖,奚念知默默对自己说。
没事的,只要它是他,只要这一切真的是所谓的惩罚。
她一定会帮助他将三只小狼抚养长大,这样他应该就能回到自己的位置了吧?一切都能恢复原样了吧?
至于她,再说吧,没关系的……
26.二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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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章
晚饭桌上, 萱月犹在感叹,大灰狗落荒而逃的事儿, 她仍耿耿于怀。
赵统轻飘飘说“跑了也好”, 关于那条“狗”, 关于那声“汪”,关于它身上那股莫名淡定的“气势”,他总觉得邪乎。
没参与话题, 奚念知沉默地埋头吃饭, 等他们俩放下木筷,她才抬头, 慎重说:“我有个决定, 想告诉你们。”
“怎么了姑娘?”赵统与萱月对望,都没能从彼此眼中找到任何线索, 对姑娘嘴里的这个决定,他们完全一片茫然。
“你们知道, 我来洪家村是有目的的, 早前我怀疑那位可能是被动物身上的未知病源所感染,所以来到了这。”当然, 现在这个怀疑基本作废, 但她没办法向他们坦诚布公。
“然后呢?”萱月不懂地问。
“我要在山中搭个简洁木屋, 然后住在山中,近地去寻找探索药草。”
奚念知用的是“要”, 语气坚决, 有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不可。”赵统难得硬气, 他面有愠色地抬头,望着她说,“姑娘,我自知身份卑微,不该顶撞你,可这儿的山连绵起伏,里面藏有多少凶险谁都不知道,那些猛兽攻击力强,我们住在那儿,到夜里可怎么办?我们都算了,姑娘你自己的安危呢?”
萱月紧跟着把头点得如同捣蒜,着急地劝:“姑娘,我们知道你担心老爷,可你才从昏睡中清醒几天啊,咱们先调养调养再说。”
“调养好了也不能住在那。”
怒目瞪赵统,萱月用眼神暗示,她这是想先稳住姑娘,把眼前这关过了,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转圜也不迟。
赵统把头扭去一边,唇紧紧抿成条线,神色依然不好看。
“夏季森林中的食物充沛,它们不会主动来吃我们,人也不好吃。”
萱月忍俊不禁地轻笑,他们姑娘就爱正正经经说这些令人捧腹的话,笑到一半,见赵统冷冷瞧她,迅速把笑容收回去。
将两人的样子看在眼里,奚念知锁眉,她必须为他们的安全考虑,便退一步说:“也不是日日夜夜都得留在那儿,我们把木屋搭建结实,抵御寻常猛兽一定没有问题。武器防范准备妥当,要是有危险,我会保护你们的。”
赵统心头一软,哭笑不得说:“我们哪要姑娘保护?”
“姑娘箭术了得,比你准头强多了。”萱月面带骄傲说,“真要到了关键时刻,姑娘说不定比你有用。”
“是是是,你家姑娘最厉害,不过你呢?最不厉害吧?”
“赵统你什么意思,你有本事现在别吃我做的饭,反正……”
两人频频斗嘴,气氛瞬间活跃。
奚念知松了口气,趁机拍板定案:“就这么说定了,明日去找工匠木匠。”
还没反应过来的赵统萱月:“……”
奚念知满意地回房,找出纸笔,胡乱勾勒木屋的模样。
不多时,萱月在外唤她,水热好了,能沐浴了。
奚念知放下构思中的山中小屋,出去试水温。
他们租住的房子不大,奚念知不愿太过折腾,之前都是用木盆端水清洗,昨儿萱月偷偷嘱咐赵统为她买了个大大的澡桶,所以她今天能畅快地泡个花瓣浴或是药浴了。
“姑娘,花瓣和药草,选哪个?”清晨“爱慕者”留在栅栏下的花插在瓶中用水养着,还十分新鲜,萱月站在堂屋中央,怀抱花束,右手拎一包干药草,供她选择。
“花瓣吧!”
“好咧,我马上准备。”
多日不曾好好沐浴,奚念知显得颇为兴奋,追上去说:“我与你一起。”
两人找了处空地,随意蹲在地上,将花朵上的层层花瓣摘下,放入木盆用清水浸泡。
萱月一边动作,一边抬头问:“姑娘,您说明儿还会收到花吗?”
“不会。”
“为什么?”
奚念知好笑,信口捏造:“肯定是谁看我们初来村子,特地用一束鲜花表示欢迎。欢迎一次就够了,哪有日日都来一遭的?”
撇撇嘴,萱月倒是不信,不过收花并不算值得炫耀的事,她家姑娘什么都好,日后肯定会找到样样拔尖的如意郎君,怎么可能在这小村子常呆呢?说不定京中消息传来,他们就会立即启程回府。
赵统看姑娘准备沐浴,便出了屋子。
洪家村民风淳朴,不必太过担忧安全性。
还有,姑娘既然说要造房子,他正好趁天没黑透,在附近溜溜圈。
若是碰到散步的村民,正好上前打听一番。
祁景迁下山过来时,险些撞上走出不远的赵统。
躲在草丛等他步伐远去,祁景迁飞快潜入木屋,他小心翼翼避开萱月,生怕这婢女捉住他要洗澡。
探头探脑踱入堂屋,耳畔传来两个女人说说笑笑的声音。
祁景迁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见萱月提了桶水要从厨房出来,飞快避开,他沿长廊迅速跑进卧房。
他进的是她家姑娘的房间。
是了,到现在,他还不知那位女子的名字。
不过名字有什么重要的?她有钥匙她就是老大!
祁景迁本以为躲在这里定然万无一失,哪知萱月的脚步像专程跟着他似的,他来了这里,她就紧跟着走了进来。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祁景迁暗叫不好,慌慌张张扭头四顾,这儿没什么能藏身的地方。他眼神乱飘,在被发现的前一刻,飞窜般躲进床底。
心想,多亏床底是空的,昨夜他多半是吓傻了,才没发现这块宝地。
床底黑乎乎一团,祁景迁耐心趴着,眼睛看不见外面情况,只能听到一阵“咕咚咕咚”倒水的声音。
安静了会儿,他挪动四肢,正要瞅瞅情况,脚步声又近了。
这次脚步轻浅许多,慢慢地,他从罅隙看到了一双秀气的小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