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黑影如幽灵一般游向了沈碧芝,在影子下手之前女子轻唤了一句,“月影。”
那身影便戈然而止,尚要动作的手如鬼魅般抽了回来,只一瞬,那道黑影便安静地立在女子的身后,犹如一道影子,清伶而又幽诡。
魔怔了般,沈碧芝的面色苍白如纸,身子一个趔趄要跌倒,幸得身旁的丫头眼疾手快将她扶住,那丫头握住的手,竟发觉有些微微的颤抖。
沈碧芝此刻纵然她恨,可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子,她已经招惹不起了。
一直立在身后不远处的温子然也微微惊愕,他不曾想这个女子的身边竟有如此厉害的暗卫,他竟毫无察觉。
原来这个女子,一直深藏不露。
锦色的衣袍舞动,容月提步离开,路过沈碧芝身旁的时候又止了步,“大夫人难道就不曾反思过为何会有今天吗?你对江蓠赶尽杀绝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有朝一日会自食恶果。”
沈碧芝身形颤一颤,唇褥无血色,指尖微微地颤抖。
是吗,如果有报应,为什么这一切不报应在她的身上?
容月的身影刚想出府门,却又顿了下来,调转了方向,往凌府的另一处庭院走去。
推开门,精致的雅房内,有些暗沉,原本亮堂的窗口被人拉上了厚厚的窗帘,将一切光亮都隔绝在外,容月只能依稀看到床尾中卷缩着一个身影,在她进门之后身子反射性地往里面缩了缩。
容月并未多做言语,只驱步行至床前的圆木桌,将袖口中的匕首置于桌面。
“日后你若有事相求,便拿着这把匕首去回望楼找我,这是我欠凌老夫人的。”衣角摆动,立在房中的身影转身离去。
然步至门口,房中响起了一句沙哑的声响,“你是谁?”
这话问得有些奇怪,明知她是谁却还要问她是谁。
但女子还是回答了他,“月七。”
随着女子出门,房中的一丝阳光也一并被带了出去。
温子然立在门口,阳光撞进他的瞳仁,有些细碎的光亮,“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青丝白靴止了步,回答得决绝,“最好不见。”
这个男人身手不凡,却有意隐藏,甘愿在凌府之中做个无名小卒,只怕是另有目的,这样的男人最好没有纠葛。
清冷的身影消失在庭院的尽头,温子然立在原地久久不动,目送那一抹身影直至消失,冷风吹起他的袍子,袖中微拢的手掌显露出来。
最好不见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女子,每一次他想靠近她,都会被她推向更远。
可这样的女子,身上总有一股摄人心魄的神秘感,像黄泉路上的赤练花,带着危险的气息诱惑人接近。
出了凌府已是正午时光,阳光碎簇,透过树林葱郁的枝桠落在微尘的泥土地上,马蹄踏碎细光,渐又停了下来。
树林的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前的铃铛在清风下伶仃作响,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树林中显得尤为清晰和突兀,那马车似等候已久一般安静地停在那里。
容月清冷地立在树林之中,□□的马蹄却是有些不安地躁动着。
一双纤纤玉手挑开了绣着莲花样的车帘,黑色回云靴,月白衣袍,那颀长的身影跨了出来,公子如玉。
“我等你很久了。”
容月凝眉,“我跟芜蓠公子似乎没什么好谈的。”
那清秀的眉间有些黯然,勾勒起一抹无奈的弧度,“你身上的伤都好了吗?”
“我以为公子会先问我东西在哪?”
“我今日不是来找你要东西的。”若非如此他今日也不会孤身一人等候她前来,未免节外生枝。
“既然这样那多谢芜蓠公子的关心,你看我现在生龙活虎的,不必劳烦公子再为我挂心,公子若是没有别的事我便先告辞了。”似是有意保持着疏冷的距离,容月客气地作揖,扬起马绳便要离去。
“你想要的机关秘术,我可以双手捧上。”
马蹄擦过对方的衣袍,倏然止下。
女子调转马头,眸色清冷,没有言语,似在等着他说下去。
“我虽还不知道你的身份是什么,但是我知道这本机关秘术与你定然有莫大的关系,它于我而言只是一本无用的天书,于姑娘而言也许是很重要的东西。”
他一直猜测她的身份,如今他已经有了定论,她若不是月湖山庄的后人,那与月湖山庄也绝脱不了干系。
女子的眉色冷挑,“我怎么觉得公子是想把这烫手山芋扔给我?”
世人为了争夺这个东西,早已是腥风血雨,这个男人,难免不是想要置身事外。
男子玉手探入袖口,取出物什,淡笑地递了过去,“许是我自作多情了,但是我给不给是我的事,姑娘拿不拿就是姑娘的事了。”
女子接过他手中的东西,“不管公子是想要抛开这烫手山芋还是想借我之手解开这无字天书,既然公子要承这份恩情,那我便谢公子成全。”
女子挺直着身子,调转马头想要离开,身后却传来一句淡淡的声响,“宵王可知道姑娘的身份?”
“待时机成熟,我自会相告。”
“姑娘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如果他知道了姑娘的身份,那就应该坦诚相告。”
容月调转马头,睨眼看他,“什么意思?”
“姑娘还是自己问他吧。”
容月策马走了两步,覆又停了下来,“还有一个问题,不知道芜离公子能否为我解惑?”
“姑娘请说。”
“这本书,公子是如何得来的?”
“我若说是捡来的,姑娘会信吗?”
女子沉默了片刻,没有转身,直接策马而去。
那长身玉立的立在幽静的山林之中,白衣胜雪,淡然出尘。
快马加鞭回了宵王府,容月一入府门便止了步,“石墨。”
身后现出一道颀长的身影。
容月知道,这一路来石墨都远远地跟着她,他在尽心尽责地护她周全。
“退下吧。”
那身影便安安静静地退开,他的任务已经完成,自然也知道没有必要继续护在她身后了。
庭院中,容月对着明月,将手中酒壶里的酒浇在了大地上,一祭父母的在天之灵,二祭哥哥嫂嫂和他们尚未出生的孩儿,三祭月湖山庄的刀下亡魂。
“等到一切都结束,月儿会亲自回去祭奠你们,希望你们在天之灵可以保佑月儿能早日找到真凶。”女子对着冷月三叩首。
月色清冷,女子犹如一颗松竹般寂静无声地立在庭院之中,许久,也不曾动一动,灵双不忍,拿了一件衣袍给她披上。
后半夜,容月一直思索着芜离对她说的话,为何阿千要对她坦诚相告?他有什么隐瞒了她吗?
“月影。”
暗夜中,一道暗影闪现。
容月安静地坐在桌前,“三年前,月湖山庄出事前那晚可有出现什么异常?”
月影认真思忖了下,回道,“没有,那日月湖山庄上上下下都忙着准备小姐的婚事,并无异常啊……”月影一顿,脑海中忽然一闪,“对了,月湖山庄出事前一晚宵王曾来拜访过。”
容月倏然抬头,“什么为什么你之前不说?”
“因为当日老爷面见过他之后便让人将他送下了山,在这前后,月湖山庄并没有什么异常,而且我以为这并不是很重要,便没有说。”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不知为何,她此刻的心里有些隐隐地不安,虽是深夜,她却没了半点睡意,一直在黑暗中坐到天明。
她想知道真相,却又害怕真相。
乃至于天光大亮,她也不曾起身。
灵双推门进去的时候只看到那坐得直挺挺的身子,心中不免奇怪,捧着脸盆走进去唤了声,“小姐。”
然那身影却倏然起身,一句不答便转身出了门。
灵双急急跟上,“小姐,你去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