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垮下了脸,孩子一般委屈,倒也没人敢开口了。
“行了,以前的事我也不追究了,但是今日我就想问问,究竟是谁砸了我这上等的紫砂杯?”容月一句话又扯回了正题,六人中有三人垮下了脸,悻悻地举起了手。
还有三人,悻悻低下了头。
“哪一只手砸的,伸出来。”
那三人都乖乖地伸出手,容月唤了一声月影,却见一个影子不着痕迹地围绕他们转了一圈,那三人的手上顿时多了一根银针,三人还没反应过来,手中一痉挛,狠狠往自己脸上扇起了耳光。
“一个时辰之内谁都不许拔掉,还有,作为你们砸坏了这些东西的赔偿,明日起便在回望楼替人诊脉,直至把砸的东西还清,还有你们三个,也一并出诊,直到你们都还清欠回望楼的债为止。”容月落下一句话,转身便出了门。
灵双冲他们扮了个鬼脸,解气地跟着主子出了门。
身后的房门内响起一阵阵清脆的巴掌声,掺杂着杂乱的争论声消弥在身后。
容月无奈地摇了摇头,吩咐掌柜的准备上等的房间,替他们准备一身干净的衣裳。
不管怎么说,他们毕竟都给了自己第二次生命,而且他们本性不坏,虽性格怪癖,但都是童心未泯,与他们生活的三年也给她带来了不少乐趣,临走的时候她只留下一封信,并没有告诉他们具体的地址,就是不希望他们找到她,毕竟前路凶险,她亦不想受旁人牵绊。
但是现在,只怕是要被他们赖上了。
容月回了凌府,一夜安眠后第二日清晨出了府门,却不想冤家路窄,遇到了她并不想有纠葛的人。
初晨旭景,天青微凉,宅院里朱瑾花梨的枝头上还挂着稀薄的水珠,青翠欲滴。
许是深秋雾气厚重,天气凉了不少,出门前容月多加了一件衣袍,一身淡紫色衬得她炯炯有神。
凌府上下张灯结彩,丫头和下人门进进出出,院中清扫得十分干净,就连各色花草也是精心修剪过。
往来的丫头小厮端着各种点心绸缎从院外鱼贯而入,往沈碧芝的院门而去。
容月此时倒是明白为何贺连城要选在今日进城了,因为明日便是老夫人的寿辰,而此时的凌府上住着一位他想要乞尾巴结的人物,所以明日他必然会来拜访凌府。
出了府门,换上一身玄色雅致竹叶花纹雪白滚边的衣袍,头上经过特别梳理只用一只羊玉簪子束起,衬得整个人精神烁烁,干净利落。
两人出了巷子走上正街,容月未走两步便远远听得一声吆喝声传来,“统统给我让开!”
灵双反应快,一把拉过自己的主子,急道,“小姐小心!”
容月一偏头,便见得一抹翠绿色的身影一阵风般刮了过去,马蹄踏踏,凌然生风,身后还跟着一个骑马的丫头随从,所过之处可谓鸡飞狗跳。
“小姐,这女子好生霸道啊!”灵双邹邹鼻子,一脸没好气道。
容月未开口,一旁的老农却是满脸怨气的接了口,“能不霸道吗,她可是千羽宫的大小姐,虽长得一副好模样,可性格野蛮得跟个男人似的。 ”
灵双睁大了眼睛,“千羽宫的大小姐?是不是就是那个几日之后要比武招亲那位?”
“不是她还有谁,这么霸道的女人谁敢娶?刁蛮任性不说,还整日在外跟男人打架,娶了她那不是找气受吗?”老农摇摇头,一边捡起地上的蔬果,一边叹气。
容月不置可否,据线报消息称,这千羽宫的大小姐千忆雪向来雷厉风行,骄纵拔鹜,但有千羽宫这样的背景,霸道野蛮也不为过,就算是这样的性格,也一样会有人趋之如骛,毕竟娶了她便是相当于有了千羽宫这样的靠山。
而对贺连城来说,无异于如虎添翼,整个江湖都在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之下。
两人转身未走两步便见得前面聚拢了不少人,而那一抹翠绿色衣衫的身影便突兀地立在人群中央,胯下的马似在焦躁地踢踏着。
四面八方还有不少想看热闹的人聚了过去,宽敞的街道顿时堵得水泄不通。
灵双一手抵头踮起脚尖,抬头仰望,“这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多人?”
容月走过去,只隐约见人群之中有一辆灰白色的马车,随着一声伶俐的娇叱声在人群中响起,一抹娇小的赤红身影腾空而起,“敢冲撞公子,该杀!”
一道赤软蛇鞭划破空气,劈啪作响。
“岂有此理,明明是你们的马车冲撞了本小姐,竟还对本小姐出言不逊,一个小丫头也这么猖狂,我看车里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千忆雪马躯一震,翠绿色的软银青丝扬起,又稳稳落了地,随之落下的,是一道响亮的银蛇子。
千忆雪开始细眼打量起面前的孩子,一身大红的紧身衣袍,头上挽着两个琉吉髻,明明是五六岁孩子的面孔,但是那一双眉眼却是分外犀利。
而握在她手中的蛇鞭,也不过是市井上最为普通的鞭子,声势在厉,也不过是装腔作势罢了,怎么可能及她手中用千年蚕丝所制的银蛇子。
要知道她手中的银蛇子,似鞭非鞭,千年寒冰丝所制,犹如麟甲,收回寒软如丝挥出如芒在刺,世上绝无仅有。
眼中多了一丝鄙睨,千忆雪趾高气扬地对着马车里的人冷嗤,“马车上的,有本事给我下来,我可不希望人家说我欺负一个小孩子。”
可话音刚落,一道软鞭便撕裂空气迎面劈开,千忆雪堪堪躲过便又迎面落下,只见那孩子眉眼阴戾,挥出的鞭子又快又狠,“冲撞公子,杀。”
千忆雪怒了,挥起的鞭子犹如长龙飞天,将对方的鞭子紧紧缠绕在一起,她料想不到,一个孩子竟也这般厉害,道道都是阴狠致命,顿时也不敢再小瞧了她。
而人群中的人也不禁暗暗惊叹,这孩子,好生厉害啊!
两道鞭子在空气中撕扯,不相上下,而地上早已被挥至狼藉,就连地面都被那道道鞭形抽出了裂痕,看热闹的人群不得不远远退开,生怕殃及了自己,可好奇心作祟,谁也不肯走远,要知道这千羽宫刁蛮任性的大小姐能棋逢对手,是多么畅快的一件事。
灵双在容月的耳边暗暗咬舌,“小姐,是那位公子。”
容月轻点头,这个男人偏偏赶在今日出现,只怕不是这么简单。
千忆雪脸色骇白,被逼得连连后退,又羞又恼,这么多人面前若是她还打不赢一个小孩,这不是让所有人笑话吗?
心中一急,挥出去的鞭子却是偏了几分,被对方有机会趁虚而入,一道厉急击中了她的手腕,手中的银鞭倏然落地,千忆雪踉跄地退了几步,被身后的丫头急急扶住。
一道软鞭刚要朝她挥下,一道浅朗如山间溪水潺潺般的声音自马车内传了出来,“莹儿,不得无礼。”
那赤红的娇小身影识趣地收起了鞭子,退回了马车旁。
“姑娘,我这小丫头自小就没见过什么世面,若是冲撞了你,我在此替她向你陪个不是了。”车前悠然的铃铛声和着这个男人清润的嗓音,就犹如春日里的一道暖风拂过心头,听得人分外的舒畅。
有人开始踮起脚尖往马车里好奇张望,这究竟会是怎样一个男子,竟会有如此好听的声音。可最终却也只能窥得马车内的一角月白色衣袍,极尽清白无暇,撩得人无限遐想。
千忆雪气得牙痒痒,这个男人,早不道歉晚不道歉,偏偏等她被这个小丫头欺负完了自己出尽丑态才开口,分明就是故意的。
“你叫什么名字,报上名来!”千忆雪甩开衣袖,指着马车里的人叫道。
第 17 章
一道清冽如山泉流水的声音自车帘内潺潺流出,“芜离,离离原上草的离,姑娘可一定要记住了。”
后面一句话说得有些意味深长,似一语双关,容月听着,倒觉得这个男人像是不仅仅是说给千忆雪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