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狼记(33)
--这张古方子,二师父怎么说是最难喝的,明明很不错,很不错呐......
无奈江湖无奈入 二
任何方几人走到偏厅时,正碰上于家二公子。
于宕刚刚到马场,正坐下歇息,一边还看着厅外下人做事,时不时吩咐上几句。很快有人进来给这未来的小姐夫婿上了茶。
"方大夫。"于宕一回头见任何方,立刻起身拱手见了见礼,看了眼任何方身后的手下,问,"这可是要出去跑马?"
"随便溜达而已。"任何方回了礼,笑答,"于二公子可有兴同去?"
"好......不过在下尚有些杂务,恐怕到下午才能脱得开身。"于宕乐呵呵应了,话头却忽然一转,眼神亮亮地闪烁了下,面上浮现几分局促,"方公子且先纵马去吧,在下呆会一定携酒来助兴。"
"杂务?"任何方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下厅外一干仆从小心搬弄的器具,看得出都是些精致的闺房之物,"于二公子怜香惜玉之情,天下的风流书生怕是都要自叹不如。"
"......不怕方大夫笑话,曼儿她......所以......我提前来......"当初虽有一番莽撞,后来见任何方的药一到便见效,于宕早已心服口服,为那事郑重倒了歉。此番受了些些善意的戏谑,他哪里发得出什么脾气,脸上竟然更见羞赧,话也说不顺溜了,慌慌张张胡乱找了个借口,"下人笨了些,总是难免有不妥的地方......"
寒于两家嫡子女身边伺候的小厮婢女,哪里会不够伶俐?
"那,于二公子忙着,在下就先告辞了。"任何方心下暗笑,辞过,迈向门口。
"方大夫慢走。"于宕微松了口气。
这大夫看上去不过二十而已,不知为何,自己每次见了都多少有些不安紧张,总觉得从那半截面具后露出的一双眸子,像是能看清自己的肺腑内脏长什么样似的。
倒是有几分像是见了父亲。
想到自己的爹,于宕小小打了个寒战,不由自主坐直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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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匹马前前后后,跑在绿丛间。
任何方自如地控着缰,放任胯下坐骑跟着前头领路的寒伯弓。
"方大夫,饮马石泉就是这里了。"寒伯弓领路跑上一个小丘,指指另一边坡下凹地中间,"这泉,泉眼在池下,水质清冽,四周多杂色的石头。说来也奇,那些石头竟比水还轻,能浮在上头。"
"浮在水上?"任何方纵马小跑,近到水边,翻身下马,把缰绳往鞍上一扔,快步走了过去,"这倒有趣了。"
那是一塘十几丈方圆的天然池,四周张了些矮树灌木。水清可见底,略去水面的波纹不计,隐约可看出塘中有由下而上的水流走向。
难得有出得地面地下水呵。水质好也是应该的。任何方蹲身划了划水,四下看了看。
池面上近岸处的确浮着些石头,上头大多已经长了苔藓青草之类。还有些有些半沉半浮,和芦苇水草之类纠缠在一起的。
任何方伸手想取一块来仔细研究研究,不料却差了几寸。眼看脚下已经踩到了水边,任何方起身转头四下张望,打算弄个长条的物件来够。
一根马鞭甩了出去,卷了那石头回来。任鑫抹掉上头的尘泥苔藓,又拿衣服下摆擦了擦石头浸水那面的湿腻,这才把它递给任何方。
任何方看着任鑫慢条斯理地动作,忍着几欲昏倒的冲动,接过来,将注意力转移到那石上。
半个手掌大小,咖啡色的石体,看上去沉甸甸,拿到手里却几乎没有什么份量。
任何方粲然微笑起来。
火山浮石。
而且,这么深沉纯净的咖啡色,很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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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大夫,这些石头......"带回去做什么?
"把玩而已。"任何方捧着一小兜挑来的火山浮石,若有所思地眺望了一眼远处连绵的群山,目光停留在其中最高的那座白首峰上。
"公子,交任森拿着吧。"三人刚才去水边洗了手,任森先行一步起身回来,见任何方捧着不肯放,伸手,将他捧着的东西接了过去。
"方大夫喜欢?"寒伯弓看看任何方拣出来的,色泽美观,形状漂亮,又看看池边水面剩下那些看上去体大笨重的,和岸边小小一堆被挑剔出局的,不觉有几分莞尔,"山里,这种石头也有不少。"
"哦?这番有事耽搁了,过几天可要再去探探。"任何方听得此语,拍拍空了的两手,眼睛一亮。
这般看来,本地流传着瑞池仙水的传说,未必完全来自杜撰。绝大多数的可能,白首峰峰顶之上面便是火口湖,就如同长白山的天池,奥勒冈州的Crater Lake,凯恩斯的Lake Eacham一样。
如此,怎么可以放过。
微抿起唇,任何方的嘴角勾出了一抹笑意。
那是养马人见了好马,喜酒人见了陈酿,大厨见了珍材,剑客见了名铁的笑意。
那是登山者望着高峰的笑意。
任森腾出个盛干粮的包裹皮,将那些石头装了在马上安置了。一回身,看到的便是任何方这般的神情。
收回眼神,再看看任鑫任骉,那两个也是静静候在一旁,不曾出声打搅。
任何方自己不知道,他此时一身半旧半新的衣衫,垂手而立,略略抬了下巴的脸庞上,是露在唇边的,清淡笃定的笑意,是映了远山的,透彻锐利的眸。垂垂随意束在脑后的,乌黑韧直的半长发,于风中微微扬起几缕发丝。身量未长足,却已不掩那份挺直卓拔,那如松如柏般的劲立。
那样的背影侧影,如何叫人不追随,不靠近。
以及,据为己有。
"方大夫--"
远远有人声传来。
任何方循声望去,微蹙起眉毛。
是马场上找过来的,这么惶急,出了什么事?
任鑫感怀地喟叹了一声,也收了出神。
任森垂头看看地上的牧草,目光顺着它们一直蔓延到远山脚下。而后,抬眼,望向那夏季尚是白皑皑的山峰。
无奈江湖无奈入 三
当日傍晚,任何方的房内,外厅。
"三十年前曾掀起腥风血雨的天图残卷再现世间,中原武林泰斗博一风重出江湖,广发英雄贴,以一己之名号天下英雄于中秋齐聚凤栖山,落日峰?"任何方疑惑地挑起尾音,"确定我不是在看武侠传奇小说?"
"是,公子,您的帖子在这。"任鑫自动过滤了后面那句听不怎么明白的。
"......就因为我医了四个大家小姐以求糊口?"任何方拎起这闹得一场夏游半途而废的,白底黑字的请帖,看看上头龙飞凤舞的两行字,和妙手青面的名头,颇为不解,头疼地按按太阳穴,想起什么,又看了一眼,"恩,这博一风字倒是不错......"
"公子这番可是把北边人家说得上名头的疑难杂症给清了啊,他们会慕名而来请也是自然。"江湖上通医道的人本就贵重,这番聚事,少不了出些意外,巴巴地请了岐黄中人去,自然是有道理的。
"江湖有言,博大侠狂傲如风,人如其刀,刀如其字,字如其歌,歌如其人。"任骉道,言语间甚有仰慕之意,"公子以为如何?"若是公子也称赞,那肯定是真正当得了。
"耳听为虚,眼见也未必为实,我没有见过,实在不好妄言。"任何方知道任骉性子桀骜,见他露出几分推崇的意思,心想物以类聚当真不假,忍不住微笑,"此番相邀,不管如何,也肯定会去凑热闹的。到时候见了,你自己用心验证一番,比得过现在种种猜测百千倍。"
任骉点点头,深觉有理,当下有些坐立不安起来,恨不得那转说中的第一人博一风就在面前。
"你们说,这博一风......"任何方翻弄着那张左右对折的请柬,放回桌上,若有所思,"是不是靠卖字发的家?"
"公子提醒的是。这博一风是个武痴,并未经营,所以无什么家产。"任鑫拿过请柬研看了番,"可请帖所用柬纸十分精致,光是天下英雄人手一张,便要值不少银两。闻香可知,上头的墨亦不是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