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静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你找的,都是和那边有仇的人?”
他点点头,“我现在没身份,也没有多少钱,能找的也都是这些平民百姓。而且光有仇不行,还要找有志报仇,并且心有所挂的人。这样的人我才信得过,帮他们安排好了牵挂的人,我才能放心的用他们。所以我手下的人并不多。如今那个人倒了,他的门下也一个个倒了霉,我这边也分了银子让他们散了。”
“那你身边那个能飞檐走壁的人呢?”
他讥讽的一笑,“那个人以前受过我的恩惠,被仇家下毒之后到了我家,当时为了救他的命,我还忍辱去我阿玛的嫡妻那里求了一根上上品的人参。那时候倒也没打什么心思,只是觉得交个草莽朋友,听听江湖故事,也挺不错。但是他说要还我的救命之恩,会在我有危难的时候救我一次。在太子府出事的时候,我除了盼我阿玛,也盼他能救我。可是他们都没有来。后来我出来了,他来找我,说是师门不允许他来救我,因为不想和皇家有什么龌龊和瓜葛。他又说会保护我十年。这样的人不用白不用,我就把他留下了。”
我搂着他,拍拍他的背。
“你以前从不问我的事情,今天怎么想起问了?”
“……因为那位被废了,即便复立,只怕也不稳。人心浮动,京城中的形势越发复杂了。我怕你手下的人太有用,被人当了枪使,或者当成了眼中钉。如今你既然说散了,我也就放心了。”
“都散了。以后除了茶楼的生意,我也不管其它事了。”
“即便那位复立,你也不报仇了?”
“我努力了七年,不过是蚍蜉撼大树,什么也动不了。不如等他自己给自己挖了坑,我到时候再添把土就是了。”
我笑了笑,他倒想开了,“那也好。”
“跟你在一起以后,我好像就不愿意花那么多功夫去恨人了”,他在我怀里蹭一蹭。
“那就忘了吧,以后只想着我。”
“你从没怀疑过我?”
“怀疑什么?”
“怀疑我缠着你是为了利用你报仇。”
“没有。”
“木头……你真是的,你应该多想想的,要不是碰到我,被人卖了都不知道”,明禧和我额头贴着额头,似嗔似怨的说。
我笑笑不语。人心哪有那样简单,都是一步步靠近,一步步试探,然后慢慢信任而已。被利用一点儿我并不在乎,要是有人能彻底地利用我,也只能说我太在意这个人了。那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那个宝音,你就那么相信他,还让他跟在身边?”
“我现在刚好有空,教他读书识字,也不算让他跟在身边。他毕竟是蒙古王公的逃奴,舌头那个特征太明显。上次去热河的人里许多人都见过他,虽然他不起眼,但总有几个记性好的可能记得他。所以我不会让他抛头露面的,就让他在这院里生活。等过几年他长大了,样子变了,我再给他安排今后的生活。”
“你不怀疑他背后有人?还有他一路上是怎么跟上你们,还给你上药的?”
“不怀疑”,我笑道:“你不要小瞧了一个能在马圈里活下来的哑巴少年的本事,我在热河的时候,从没见有人叫他吃饭或者拿吃的给他,可他还是活的好好的。有些本事,是被生活逼的,不得不学会的。”
明禧想了想,点了点头,抬眼瞧着我:“那你以后究竟怎么个打算,都料到那个人早晚要倒,不如现在就找借口请辞?”
打算,也不是没有想过。请辞固然是个办法,只是以后我就要一直装病,而且再也没有入仕的可能。这对我的儿子们绝对是一件坏事,府里别的房里就算有人不做官了,父亲儿子哥哥弟弟总有人在做官,对小辈也总有点栽培扶植的法子。而我没有兄弟,阿玛早逝,玛法年纪也大了。我若是抱病辞官,就再没有人能看顾我的儿子,到时候他们不仅在宗学里不受重视,就是将来成年了也没人会向朝廷举荐他们。
这几年我勤勤恳恳的做事,原本不擅长的民事工事农事也学了不少,本来想谋个外任。可太子不知道为什么,总拦着我升迁和外任的路。我以为是哪里得罪了他,可他又时常赏赐金银财宝给我,表达他对我的满意和重视。
早先有一次和太子府的一个相熟的詹事喝酒,他喝多了说:“你本分,又能干,太子是舍不得放你走的。咱们爷火眼晶晶的,哪能不知道谁是草包,谁是真正干活的。如今人才难求,那位”,他伸出拇指和食指摆出一个八,“又摆出了求贤若渴的样子,许多人都被他招揽过去了。咱们爷能用的人少啊。你说他怎么会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