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臻：“他身边有几个女孩子？”
“不太清楚。抱歉。”
“谢谢。”
叶臻片刻不歇，沿着河边土路大步往下游跑去。
不多时，视野中出现了一个女孩子的身影。
是雪奈！
叶臻几步跑过去，却发现只有她和一堆钓具在那儿，并没有中村和小杉的身影。
叶臻面如土色，一把攥过雪奈的胳膊，厉声道：“他们人呢！”
雪奈被他捏得手腕生疼，情急之下蹦出一连串日文，才想起叶臻听不懂，于是平息情绪道：“您要是找中村先生的话，麻烦等一等。”
叶臻怒不可遏：“他人在哪？”
雪奈语气支吾，目光下意识地往树林深处瞟，她低声道：“中村先生现在不太方便，有什么事……”
她话音未落，叶臻便甩开她的手，疾速朝树林里跑去。
“程先生！”雪奈急了，也小跑着跟了上去，“程先生您不能过去！”
“小杉！”
叶臻扑进林间，大声喊程杉的名字。始终没能得到回应。
叶臻极目四望，终于看到一处灌木丛中隐约出现不同于植被的衣料颜色来。定睛看去，是男人的背影。
他正在做提裤子的动作。
叶臻脑中嗡地一声，一瞬间什么也听不到了，他双眼发红，通体恶寒，拳头捏得发响，不管不顾地狂奔而去，低吼道：“畜生！”
中村的裤子还没提好，被身后砸来的拳头掼倒在地，一脸扑进了自己热腾腾的尿里。
“程先生，别进去！中村先生他在……”
远远的，雪奈急促的声音传来。
“他在小解。”
……
中村极其狼狈地蹲在河边掬水洗脸，听叶臻把来龙去脉简单地说了一遍。
雪奈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捧着毛巾等中村洗好，她偷眼去瞄叶臻，后者虽有歉意，但更多的是对那个中国姑娘的担忧。
中村气得连语调都变了，这反倒让他的发音听上去更像美式英语。
“我已经输给了你，失去了拥有程杉小姐的资格！你如今的行为不仅是在伤害我的自尊心，更是践踏我英俊的容颜！”
叶臻自知理亏，任他责备：“我很抱歉。射箭馆的服务生说，你和小杉一起离开的。”
中村梗着脖子说：“我们也就一起出了那个门，同行了五分钟而已！我可一直牢记着有一位胜利者说过，要我离程小姐远一点呢！”
叶臻追问道：“那她人呢？”
中村接过雪奈递来的毛巾，狠狠擦了把脸，又把毛巾凑近鼻端闻了闻确认尿味已经洗净。
可总归意难平，他将毛巾往地上一丢，板着脸往回走，像是在说“我懒得理你”。
雪奈在后头收拾尾声，对叶臻说：“杉去找你了。”
叶臻蹙眉，迟疑道：“怎么会？她知道我跑完步要回射箭馆找她的。”
雪奈想到什么，低头轻笑道：“可能是等不及了吧。”
叶臻：“什么意思？”
“雪奈！”中村人虽然在往回走，耳朵却还留在这头似的，大声用日文道，“别告诉他！”
“是！”
雪奈扬声应道，一面欠身鞠躬：“雪奈不能再说了，程先生再见。”
说完，背上钓具箱扛着钓竿，小碎步向前跟上了中村的步伐。
……
一场乌龙，叶臻却真实地惊出满身冷汗。
他顺着小路返回第二个岔路口，往山脚绿道快步走去。秋风渐凉，林道里风势陡急，从领口直灌进去，纵是他身强体健，皮肤表面也不由出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他这一路想了很多，比这数日来慢跑时所想加在一起的还要明确。
就像脚下这路，确定了岔道的选择之后，就只剩一条。他只需要一直往下走，一直一直往下走……
“叶！”
叶臻忽然听见前面传来一声轻呼。
他眼眶微热，站住不动了。他陡然生出一种拨云见日、豁然开朗的感觉。
程杉小跑着朝他而来，面上带笑，口中却有些嗔怪：“等了你好久啊。”
叶臻本想开口问她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可随着姑娘越跑越近，他看见程杉手里扬着的纸箭靶，一瞬间就什么都明白了。
果然，程杉带着满满的喜悦和得意，双手捧来那张留着六个箭孔的纸箭靶，声音都激动得发颤。
“我今天手感太好啦，运气也好。你看到没有？看到没有？！六十环，我赢了！”
叶臻凝视着程杉兴奋的面庞，久久没有说话。
程杉生怕他不信，说：“我有证人的。今天下午刚好中村和雪奈都在，他们可以帮我作证，这些都是我的真实成绩！”
她的水平太不稳定，发挥全靠人品，这个满分犹如神迹，程见溪可千万不能让她当他的面再比一次啊。
叶臻嗯了一声，意识到自己的嗓音喑哑，吞了口口水用力眨了眨眼，隐去几乎满溢的情绪，才说：“我相信你。”
顿了顿，又说：“小杉，你现在可以向我提条件了。”
只要你想要的，我什么都给你。
程杉的心噗噗跳得极快，她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但也一直都在情理之中，毕竟她和程见溪从前也都约定好了。
刚刚坐在绿道边等待的时候，程杉已经预演过好几遍，所以此刻说来，除了声音被风鼓动得发颤以外，没有其它问题。
“程见溪。”
她满眼赤诚，双手捧着那张红红黄黄的纸，像是某种祭品。
“你娶我吧，或者我嫁给你，好吗。”
风在这一刹那，像是忽然停了。
叶臻如同浇筑在原地的石头人，五官僵硬，身体紧绷，目光笔直地望着眼前的姑娘。
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程杉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让他难以接受……又难以抗拒的要求。
程杉的脸颊红扑扑的，似乎也觉得羞赧，但她非常努力地克服了，因为她知道程见溪是被动的，很多事情都要她先开口。
但好在，他们早就已经约定好，大学毕业后就选择合适的机会结婚。
现在，就是最合适的机会。
程杉的目光热烈而又坦荡，她身后没有半点退路。
她鼓起勇气，又说了一遍。
“我们结婚吧。”
第七章（2）
叶臻带着程杉回农庄退房。
修对他们的突然离去感到万分疑惑，结合下午的那场虚惊，还以为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争执。
谁晓得两人前脚离开，叶臻后脚就给修发了一条短信，请他托人在锡耶纳城区内的教堂预订一场搭配晚宴的婚礼仪式，可以一切从简，时间是今天晚上八点。
婚礼？！
修颤抖着手指发送消息：“我能问一下是谁要结婚吗？”
叶臻：“我。”
修心情复杂，谁能想到没几天前还没萌芽的爱情小种子，躺在泥土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天日，这一转眼就开花结果了呢。
真是浪漫而又神秘的东方人。
教堂婚礼在锡耶纳非常常见，许多教堂都会按时段租赁出去，以供合作方承接一些婚礼业务，甚至还有专门推出的婚礼套餐。一般来说，教堂婚礼的预订需要提前至少一天进行，但他们只有两个人，并且听叶臻的意思，不需要安排最耗时间的妆发和摄影。
那么必需的神父、花童、厨师在四个小时内是完全可以到位的。
修应承下来，马上给自己从事这方面工作的老朋友打电话。
那边需要修提供新郎新娘的名字，修转述给叶臻，问：“体谅一下神父吧，中文名字人家念得费劲，你们有英文名吗。”
叶臻收到短信时，他所开的车已经驶入锡耶纳城区，根据导航，慢慢停在了一家手工婚纱店门口。
叶臻很快给了修自己的答复。
随后，转头朝程杉微笑：“我们到了。”
程杉坐在副驾上，还有些回不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