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啵啵的鸭舌帽(8)
秦慕白这么个颜把子,眉眼灿烂起来,其亮丽程度不输给雪枝上的冬月花。而嘴角沾了可可粉的孟雪回,衔着饼干一角冲他点点头,眼底清亮亮的,像是藏了一颗星。
“这会儿要是有热咖啡就好了。”秦慕白把剩下的半块饼干放进嘴里嚼了嚼,转向孟雪回弯了弯桃花眼,“光尝这个没意思,配个苦甜苦甜的热饮,吃着才有滋味。”
秦慕白笑,孟雪回也笑,没等他二人把一盒曲奇分吃完,忽然从门口传来了一阵皮鞋蹬地声,秦慕白回头一看,却是陈导踏着皮鞋走进来了。
孟雪回看到陈导来者不善,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就跟上辈子看到班主任午休查岗似的,立马把捧在手里的饼干盒子,迅速往身后一藏。
陈导拿着新印的剧本找了一圈“William”,没想到自己的得意王牌居然跟衰仔独处一室。他在惊讶之余,出言勒令孟雪回道,“后台系你耍宝的地方吗,在这里转来转去的干什么?”
孟雪回嘴上带了一圈饼干渣子,一见陈导来了,忙用手背擦了擦,转过来替自己辩解道,“导演,我是被场务叫过来打扫后台的。”
陈导头一偏,瞅到他藏在身后的饼干盒子,上手往脸上推了两下老花眼镜,站在原地一言不发,显然不是很相信。
“陈导,我来的时候,孟老师已经扫了有好一会儿了。”秦慕白站出来替他说话,把孟雪回暗暗往身后一带。
“孟老师?”陈导咂摸着这称呼,狐疑地看了他俩一眼,不晓得这尊敬从何而来。
秦慕白意味深长地抬起手背清咳了一声,走到陈导身边低语片刻,小老爷子听了之后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随即放了孟雪回一马,和和气气地招呼他们去吃午饭。
孟雪回得了小老爷子的“恩赦”,自觉无比庆幸,陈导前脚一走,他后脚拎起扫把直奔领餐点而去。
到了地,孟雪回被分餐员拨进一支长队伍里。秦慕白因整理剧本落后了一步,等来的时候已经瞧不到他的人影子了。
孟雪回夹在人堆里不便直呼其名,愣跟秦慕白错开了。他懊丧地挠了挠额角,目送秦慕白走进休息室。
分餐的形式多有不同,外场劳工吃的是大锅饭,内场人员统一发盒饭。而相比之下又有落差,到孟雪回手上的只有一份便宜简餐。提及演员跟导演的那一份,乃是装在饭店精致的檀木盒子里,且当中内容十分可观。
孟雪回盒饭到手,发现装菜的塑料盒被压破了。分餐员漫不经心地给了他一只大直径的蓝边子碗,就直接把人打发到了一边。
孟雪回小心翼翼地把饭菜转移到碗里,搁中间放了一层素菜一层饭,最上面趴着一个破了溏心的荷包蛋,卖相清爽归清爽,只是不见肉影子,诱人诱得有限。孟雪回只要有的吃就不嫌,提起筷子扒拉了一大口炒白菜进嘴,嚼得还挺香。
这会儿休息室里的“大小咖”们已经用餐完毕,出门的时候看到孟雪回坐在石阶上大口扒饭,叫陈导一眼望过去,几乎要疑心他是不是在碗底偷偷藏了两块肉。
孟雪回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打了一声招呼,秦慕白手里拿着剧本,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弯了弯桃花眼,心想小记者还是个好养活的命。
午休时分,后勤处不知从哪里弄来了椰挞、砵仔糕跟弹珠汽水,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港式小食,意图孝敬给上司。
可惜陈导此刻为着琐事缠身,无心享受“特供”,只有走进来的胡编剧,眼巴巴地盯着甜品发馋。
“在睇报纸啊?”跟组指导的胡编剧,乐呵呵地叼着香烟往里走,他早上出门的时候没来得及打理仪容,此刻看起来有些胡子拉碴,陡一露面,差点叫人看走了眼。
陈导正坐在桌前拧着眉头犯愁,看到他来,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说了一声“坐。”
胡编剧应声坐下,动作自然地打开桌上的甜品包装盒,刚准备拿起椰挞咬一口,陈导发话了。
“合作方选过来跟William配戏的演员,上个月有事告了假。今天那位发电报来,又把档期往后推了,照这么走下去,是要延误拍摄进度的。”
“那咱们去找个替补的过来?”
“说得轻巧,如果临场换人,那之前拍了一个月的心血就全白费了。”
陈导抬了抬鼻梁上的老花眼镜,并不认为此法可行。胡编剧这么着一听,也觉得难办,他放下手里的小蛋糕,想了想对陈导提议道,“不如把William叫过来一起商量吧。”
于是,没过多久秦慕白就被他俩叫了过来。影帝秦换了常服,施施然进了办公室,他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一进门就把胡编剧搁在桌角的小蛋糕拿起来咬了个边。
胡编剧一看他动了自己的点心,忙把摆在眼前的几样小糕点尽数搜罗了过来,不叫秦慕白跑过来吃现成的。
陈导看他二人没个正经谈话的模样,坐在椅子上干咳了一声,直奔主题道,“现搭戏的那一位不来,剧组又急需开工,你二位可有什么看法?”
秦慕白摩挲了一下指腹,把沾到手上的糕饼屑搓了个干净,不疾不徐道,“要么把人捆了来,要么换个靠谱的。”
“换角色又不是换衣服,你把胳膊伸出去就能立刻往上套。”陈导摘下眼镜,捏着山根叹了一口气,紧追着秦慕白问道,“William,你有什么合作过的好人选,方便推荐过来吗?”
秦慕白靠在椅子上沉思半晌,随后老老实实地向他回答道,“好人选吧,有是有,但不巧的很,跟我相熟的那几个朋友,是远的那批来不得,近的那些演不了。”
陈导听了这话,闷头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觉得自己苦心起色的事业“要完”。
“这……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可不可行。”胡编剧磨磨蹭蹭地挪到桌子正中央,迟疑说道,“外国人的电影公司修剪胶片很有一手,我们的技术虽然达不到那么先进,笨方法还是有的。当下先找个身形相仿的人过来,把不露脸的镜头拍好,等那位回来了再把漏下的戏份补齐了就是。”
“这个法子倒也不错。”秦慕白跟在后面想了想,眉毛一扬,顺口往下接道,“要说身形相仿,那也不必特地出去撒网海捞,现下这附近就有一个合适人呢。”
陈导一听这话喜出望外,忙竖着耳朵凑过来问道,“哦?那你讲讲,这位合适人系谁?”
秦慕白目光一动,轻扶了一下鼻梁上的金边眼镜,笑得认真。
“戏里缺个记者,戏外就有一个,我看两个都挺好。”
他的意下所指不言而喻。
“说的什么胡话,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你还有心情同我开玩笑吗?”
陈导洗耳恭听,听完大失所望,把手里的报纸“哗啦”一合,脸色不是很好看,觉得被秦慕白给诓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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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薄荷叶
是时,孟雪回坐在小板凳上,背靠白墙,嘴里叼着一根揪掉绒粒的狗尾巴草,脸上懒洋洋的,入眼是一片绿意盎然的菜架子。
如今他在片场作为一名打杂抵债的小劳工,哪里轮得上坐办公室休息的待遇。
等到了午休时分,闹哄哄的人群一散,他孤零零地抱着一只歪腿小板凳,径自往片场附近的阴凉角落里待着去了。
孟雪回挑的这个角落,虽然地方清净但是环境不太好。坑坑洼洼的水泥地上,四处都是泥脚印就不用说了,对面的菜架子上还牵着瓜藤。
就这瓜藤吧,看起来稀稀拉拉的也不成样子,唯有从风里野起来的一株藤萝,长势喜人,直爬架顶,可惜爱招飞虫讨人嫌,实在算不得好物事。
“啪——”
孟雪回耳听嗡声,抬手往墙上一拍,在灰白的石壁上横出了一抹鲜亮的蚊子血。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他摇头晃脑念念有词,揪着蚊子腿将其捻到灰尘里,让这不长眼的小飞虫入土为安。
然而飞虫不通人性,依旧成群结队过来骚扰,惹得孟雪回巴掌声拍得不绝于耳,乃至于把垫凳子的报纸抽出来折了三折,坐在一边扑起了小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