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啵啵的鸭舌帽(44)
“哎,早。”季画人长得干干净净的,皮肤透着一层亮,站在阳光下跟孟雪回是差不多白。
他是胡编剧介绍过来的理妆师,这两熟人在大学时候同系不同级,因为团体活动经常打照面,关系处好了,便一直互相帮衬到现在。
季画年纪不大,业务能力是界内有口皆碑,因为跟妆经验富足,凭着一双神来妙手救过不少大场子。碰上陈导这么个挑剔人也能得服气,为了以表尊重,剧组上下的演员见面了,少不了敬他一声“季老板。”
“你今天早上别忙走,带他去后台拾掇拾掇。”陈导把人叫过来,侧着身子用手指过去,吐出来的烟圈直往孟雪回的脸上走。
秦慕白动手把小记者往后拉了两步,伸手扇了扇散在空气中的呛人烟雾,不让他在人前受委屈。
陈导把这情景看在眼中,搁心里寻思了一个来回,嘴上也没多讲,低头闷了一口烟,随便吩咐了两句就走了。
孟雪回把人嫌弃走了,心里难为情,转过来冲季画打招呼道,“季老板好。”
“别客气,小兄弟怎么称呼?”季画清清爽爽地笑出一口白牙,一见面就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孟雪回。”
“噢,小孟。”季画手伸出去跟他握了握,态度十分亲切,孟雪回只觉得这手绵软无骨的,好似捏了一包水在手心里。
秦慕白站在旁边,无意看到季画手上出了一小片密集红点,疑惑问道,“季老板,你手上这是怎么回事?”
季画温润一笑,用拇指指腹把那片红点轻搓开来,给他解释道,“蹭了口红膏子罢了,老祖宗传下来的胭脂方子,可比现在市面上的法国货好用。”
“季老板这是要跟洋人抢做生意了?”秦慕白听了这话也笑,忍不住要跟他打趣。
“别,我可念不懂那生意经,早上没事纯粹消遣玩的。”季画摆了摆手,不做这夸口笑谈。
他被陈导叫来之前,正挽着袖子蹲在地上淘漉口红膏子,这会儿手背上蹭了一抹粉意,越发显得那手晶莹剔透,恰如一方温胎好玉。
孟雪回候立在旁,暗暗把身边这两位蕴秀人的手拿来对比,末了得出私心结论,还是秦慕白更为叫人青睐一些。
到了换装的时间,季画把人带到后台,看到秦慕白一路陪着,脸上有些惊讶,不过这聪明人什么都没说,只管忙自己的手头事。
他把孟雪回安排到秦慕白独用的那间化妆室,拉灯关门支起屏风,让人在镜子面前落了座,就手打开摆在桌上的小皮箱,露出了两排长短不一的羊毛小刷,以及标签琳琅的瓶瓶罐罐。
秦慕白从影久了,对这套上妆物事已是见怪不怪,孟雪回今天头一遭看新鲜,立马被这壮观准备给唬上了眼。
季画看他动作局促,绷着脸坐在椅子上不吭声,想了想,开口打趣道,“小孟别紧张啊,这棍儿条儿的都是从羊背上薅下来的软货而已,不是撬牙口的手术钳,你只管坐着就行。”
秦慕白从旁点了点头,为了验证他的话,从里头挑了一支打阴影的斜角刷,在孟雪回的手背上蹭了蹭,把人闹得害痒痒。
“秦先生,不带这样啊。”孟雪回一边缩手一边笑推,心情很快就放松了下来。
季画趁着这趟间隙,已经把箱子里的瓶瓶罐罐在桌上一字排开。他用银签子挑了一块雪花膏窝在手心里,还没来得及动手化开,胡编剧咋咋呼呼地推门进来找人了。
“画儿,你给赶紧回去看看,外面找过来说金顶舞厅那边差人过来指名要你去呢。”
季画听到“金顶舞厅”四个字,无奈地蹙了蹙眉头,像是有些为难,背对着胡编剧说道,“师哥,他们也没提前跟我约妆,这边撂下摊子不好。”
这趟推脱说辞只拿出来了半句,另外一席话,季画没好意思说出口。最近,金顶舞顶有几个混后台的常客,得劲给他献殷勤,不是请吃饭就是请看电影,推都推不开,实在烦人。
“别犯拧啊,你这正是事业黄金期,多出去见见人,这边我给你兜着就行。”胡编剧拍拍他的肩膀,对这老学弟大加鼓动。
“老胡,你这胳膊肘往外拐的,我可第一个要替陈导不答应。”秦慕白凑在旁边听他俩说话,忍不住开口揶揄。
“拍你的戏去,自己在这摸鱼晒网的,好意思叨叨别人。”
胡编剧溜了他一眼,抓紧了催促季画道,“走吧走吧,咱秦先生不是在这儿守着吗,有他撑着场子,你就放心吧嗳。”
“可是……”季画扫一眼面前歇手下来的摊子,不好意思跟人开这个口。
“既然是这样难得的事情,要是错过也怪可惜的,季老板赶了一个通宵的跟妆,论理也该早上回去,这儿我顶着就行。”秦慕白替他把瓶瓶罐罐挪进小皮箱里收好,言辞之中十分体谅。
季画心里犹豫了一阵,还是有些不放心,他走到孟雪回的身边,弯下腰仔细打量道,“小孟的皮肤底子挺好,也不用上个粉什么的,秦先生只管给他把发型正正就行。”
秦慕白深以为然,同时抬起眼皮轻撩了孟雪回一眼,他素来是细活不沾手的人,但为了小记者那是心里一百个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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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小西服
小记者懵懵然坐在化妆镜前,看人来了走走了来,挠了挠额头,心中不明所以。
“秦先生,人都走了我们还留在这儿干嘛啊?”
“孟老师不忙。”秦慕白站在孟雪回的椅子后面,轻轻按住他的肩膀,故意逗人道,“他们走他们的,我们两个单独在这待会儿不好吗?”
说罢,没等人回答,开始动手解小记者的褂子,十指轻灵一翻,立马松下一排纽扣。
“嗳嗳嗳,这是干什么?”孟雪回护着衣领有点着急。
“还能干什么,给你脱衣服。”秦慕白伸手一挑,把他的爪子拨拉开,温凉的指尖触上孟雪回的皮肤,给小记者惊得抱着胳膊抖了三抖。
“你这……到底干嘛呢。”孟雪回又羞又慌,坐在椅子上挣红了脸。
秦慕白逗他逗够劲儿了,心里暗笑,脸上却不露分毫,一只手从孟雪回的脖子后面抄过去,明明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却是为了从桌子上拿起发蜡盒。
“秦先生,你……”
“拿个东西。”秦慕白笑吟吟地看着小记者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继续往下补充道,“对了,孟老师顺便把外套也脱了吧,发蜡沾上去难洗。”
孟雪回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被他闹得满头黑线,讪讪地把褂子脱了挂在椅子背上。秦慕白眼皮不抬一个,动手给他鸭舌帽摘了,用梳子尖挑了点油润的玫瑰露替他化开发蜡,一本正经地给人拨拉头发。
秦慕白双手挨着孟雪回的鬓角轻轻搓了两下,表情有些惊讶,一般来说,男人的头发都跟钢茬似的磨手,小记者的这颗脑袋倒挺软乎,一把捞了一把顺,抓起来顶轻松。
他顺着发层慢慢往上理,手指一刹,停在一道突兀的硬起之上,凑近一看,眸色一深,向孟雪回开口问道,“这里怎么有道疤?”
“噢,脑袋开过瓢。”孟雪回挺不把这旧伤当回事,自顾自地坐在椅子上挠了挠额角,不以为意道。
秦慕白薄唇紧抿,指腹轻轻摩挲过掩在发丛里的那道凸起,判断着孟雪回头皮下面的伤疤有多狰狞。小记者话虽说得轻描淡写,可他摸着这道脑袋开瓢的疤,不用想也知道那时的情况有多凶险。
孟雪回察觉到了秦慕白的手下动作,拍了拍他的手背,主动替人宽心道,“没事的秦先生,反正远看也看不出来嘛,平常我戴个帽子,那是更加保险了。”
“是那时候弄出来的吗?”秦慕白沉着嗓子问他。
孟雪回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两年前在工厂卧底的时候被人砸的。”
“疼。”
秦慕白毫无征兆地从嘴里轻吐出一个字,秀睫一抬,无声叹息。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但是孟雪回听懂了。他心中一动,没有说话,因为觉得开口太多余。
“你啊。”秦慕白惩罚性地捏了一下他的耳垂,话中语气十足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