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美强惨师尊奔现后(48)
“像狗一样,卑微地求饶?”她念着望月阁姑姑对她的劝慰,狠狠咬牙,捏碎了两枚签文,“太过分了。”
她哭得梨花带雨,指甲深深地扎进了肌肤的血肉之中,为什么只有她一人如此。论因,她最为无辜,什么事都不曾做过,论人,她是天之骄子,偏偏毁在了阮云脂手中。
明明她最为不幸,凭什么一旦算到最终的命轨,唯有她一人万劫不复,其余皆是绝处逢生?
“这不公平!”
广璧寒的嘶叫声,一圈砸在了莲花座上,可惜她闹出的动静太过微弱,谁也不曾听见,缠斗在一起的仙魔不曾,郁芊亦不曾。
郁芊依照曲音辞的说法,走过长长的峡谷,顺着连绵不断的石壁,从一处结界来到了另一处另一处结界。苏柒说,此处是关押身,魂的地方,如果曲音辞是魂,这边关的恐怕就是“身”。
郁芊有些搞不懂,搞不懂是什么人被关在这里,也搞不懂关押“身”的行事,她的心脏砰砰直跳,经历过阮云脂的事情后,她纵使百般好奇,也隐隐担心自己会被暗算。
别看曲音辞一副楚楚可怜,弱柳扶风的模样,阮云脂也是这般的温柔可人,结果呢,心比蛇蝎都要黑。
这么想着,郁芊终究是走到了最后一步,她迟疑许久,再向前一步,她就能知道结界里究竟有什么了。
管他呢。
郁芊下定决心,曲音辞真把自己关住了又如何,大不了请洛尘风来救命,自己总有办法脱身,她一步蹿出,目光投向了结界处。
“哐当”一声响。
少女手中的百泉星掉落在了地上,仙剑大为不满,兀自颤了颤,自觉插回剑鞘中。
她睁大眼睛,目光中布满了难以置信,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嘴唇克制不住地颤抖。
郁芊揉揉眼睛,又覆手上去,全然不顾自己的掌心被一层结界挡住,她恨不得把脸贴到结界上,去把结界里面的事看个究竟。
眼前是染血的白衣,衣摆在地上摩挲,原本如谪仙般高雅贵气的人,沉沦到了地狱,又像是厉鬼一样倔强地爬了上去,最终在料峭寒意中的一抹春光照耀下,不再试图前进。
一柄虚幻的千山月在空中扬起,混着剑鸣与呼啸,凄厉地惨叫着,抗拒着疯狂挣扎,终究不能违背主人的心意,扎进了她万分熟悉的人的胸口。
“师尊?”
结界中的人不曾理睬她。
红色像泼墨,自心口扩散,雪片似的剑身被蜿蜒的鲜血染红,顺着薄如蝉翼的剑刃一点点低落,飞溅的血滴溅在苍白的脸颊上,只能衬得绯红更红,苍白更加毫无血色。
郁芊眼睁睁地看着苏柒扬手,千山月再度穿透纤薄消瘦的身体,更多的血从心口涌出,单薄的躯壳靠在皓镧谷的岩壁上,缓缓向下坠落,划出一道无法磨灭的血线。
他似乎终于注意到,有人在朝他说话,那双没有一丝神采,几乎算得上僵硬的眼珠子动了动,慢慢朝郁芊的方向看去。
苏柒的身子是滚烫的,流淌着不存在于灵体中的鲜血。
苏柒的眸子是死寂的,看不出一星半点的光泽。
第42章 与师尊并肩而行,直到世……
“师尊?”
郁芊重复了一遍, 希望苏柒能听到自己在喊她。
苏柒好像听到了,又好像没听到,他自嘲地笑了笑, 把眼睛闭上了。
这是师尊的“身”,郁芊突然意识到了, 她忽然双腿一软,控制不住地坐在地上, 双手死死地把住结界, 恨不得用指甲抠进结界里。
这又是怎么回事?她是来晚了吗?为什么偏偏在她来的时候, 将这样的惨相展现在了她面前?
比起普通修士,化神期大能的死亡,要漫长许多, 先从指尖开始分解,化作了点点光华,分布于结界中,随后身体也是如此,盖世风华尽数落为灰烬, 撒在空中。
在苏柒的身体彻底消失后, 结界里仿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却是眨眼间完成, 片刻之后, 从山谷的另一处, 又走来一个人。
墨发,白衣, 长靴,雪剑,衣角染血, 眸子是寒冰千层,唇间是绯红夺目。
郁芊呆呆地站着,眼睁睁看他走近,看他再度举起千山月,千山月再度没入他的身体。
她的舌头不自觉地打了结,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喊的是师尊,还是苏柒。
他明明看到了她,死气沉沉的目光从她的身上划过,但又视而不见,手中的动作没有因她停留。
曲音辞见到的仙尊,那个她打招呼也不理睬他的男人,是苏柒。
郁芊约莫已经猜到了,曲音辞的灵体之所以那么久都不曾消失,十有八九是因为谢九夭的魔气护住了她,曾经的苏柒追寻谢九夭而来,没有见到谢九夭本尊,反而误打误撞,来到了曲音辞所在的皓镧谷。
皓镧谷,万仞峡谷,陷阱重重,其中便有围困身、魂之所在的结界,是祸,亦是福,隔绝时间,无视轮回因果。
纵使苏柒的三魂七魄回到了霁月门又如何,他踏入了这片葬身之地,他回到了十年前,元婴外现,化为灵体。但他的肉身一直留在此处,反反复复做着最后他曾经的最后一个动作。
如此十次,百次,千次,人不人,鬼不鬼。
在这片阳光明媚,风景正好的峡谷,失去了信念,想法,抛弃了早已腐朽不堪的道心,千山月助他排除万难,最终再将阮云脂活剐了之后,对准了他的主人。
长剑呼啸而出,没有像此前一样落在地上,反而朝郁芊的方向飞去,郁芊只觉一个踉跄,前一刻她还覆手在结界上,面色惨白,满脸慌张。下一瞬,她出现在了结界内。
留下的不止只有苏柒,千山月的一部分,也随着主人一起在这片寂寥的结界中,如此生死循环。
在郁芊进入结界的一瞬,她听到了接连不断的碎裂声,存在于此的千山月刹那间分崩离析,炸成了锋利的铁片,纷纷扬扬落在地上。
“师,师尊。”郁芊的声音细弱蚊蚋。
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反应,她冲了上去,伸手接住苏柒倒下的身躯,一个不争气,眼泪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她扶着苏柒,对方像是没有意识到她的存在一样,毫无反应,身体不受控制地缓缓倒下。他没靠在冰冷的石壁上,郁芊扶他躺下,自己跪在地上,左右环顾一圈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扶住苏柒的肩膀,让他枕在自己的膝盖上。
“这可怎么办啊。”她一个劲儿地哭,不断地结印,把能用的术法、道具全都使了出来,往苏柒身上丢。
自然全是无用功。
郁芊低下头,鸦青色的长发顺着耳畔垂下,如墨似漆的玄色落入苏柒的眼中,飘在他的脸上,他像是件精美的瓷器,完美的曲线勾勒,单薄无血色的唇角,一双毫无生机的眼睛。
他正看着她。
眼中又像是不曾有她。
那是曾经的苏柒,拖着疲惫的身躯,拄着千山月,一步步走着。
他什么都没了,没了一手建立起的宗门,没了鲜衣怒马,立志仗剑天下的弟子,没了对修真界美好的愿景,没了心怀天下的抱负和胸怀。
“我,我是师尊的弟子,名字是,郁芊。”郁芊在哭泣中挤出一句话,伸手抹去眼泪,但泪花仍在不断涌出。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哭,明明被阮云脂摁着折磨时,明明在觉得自己被苏柒欺负时,她也哭过,却从没哭得这么大声又惨烈。
“那个,按照师尊的记忆,应该很早就死了,应该吧……”她抽抽噎噎地说着。
死寂的眸子轻轻动了动,目光在郁芊的脸上有了一瞬聚焦。
“然后我,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我没死,活下来了。师尊也,没有被阮云脂那个。”郁芊继续说,她特别讨厌自己现在的状态,哭得不能自已,连话都说不清楚。
“就,师尊自杀后,会重生回到十年前,然后提前把阮云脂做掉,还有,师尊,嗯……一不小心,招惹了弟子。”
晶莹的水珠从郁芊的眼眶里涌出,顺着脸颊滑到下颚。
风一吹,滴落下来,正巧落在她身下漆黑的眸子上,在眼珠子里打个旋儿,润湿了干枯的瞳孔,又再徐徐从眼角流下。
泪珠模糊了鲜红的泪痣,淌过苍白的面颊,溅在干裂的土壤上。
乍一看,仿佛是她膝盖上的人在哭泣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