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我每晚与反派互穿(112)
红衣铺了满地, 他的面色却惨白至极。
弥留之际,邵子庭费力睁着眼往段四那头望去, 手指在虚空中蜷了蜷, 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但他的瞳孔却已经开始涣散,眼前的一切都恍如隔了一层浓雾,再也看不清。
直到他倒落在地,也没有抓住那样东西。
“皇上……”段四双手颤抖着, 碰到邵子庭微蜷的手, 身体猛地一震,片刻后, 像是鼓起了巨大的勇气, 终于双手覆住了那只手,低声呢喃:“少爷。”
时光似乎拉回到十几年前,老旧的画面在段四脑海中忽然鲜活起来。
他听到了邵子庭咯咯笑声。
他看到了邵子庭在阳光下笑着朝他招手, 叫他过去一起玩。
也……看到了深夜时, 夫人用鞭子一下一下抽打邵子庭,打完又将他紧紧抱着, 哭着认错,为他处理伤口。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
所有的一切都隐藏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直到今日,终于做出了断。
段四没有哭, 也没有悲痛,只是满脸木然,他的眼神凝滞在已经断绝气息的邵子庭身上,不愿挪动半分。
等众人反应过来已经过去半晌,姜鱼雁脸色极为难看,低低暗骂一句,她蹲下身,手指探到邵子庭的鼻息,感觉不到任何气息,又探到他脖间动脉。
“便宜他了。”姜鱼雁起身,低声嘀咕了一句。
却不想,一直木然的段四听到这句话,陡然抬起头,怨毒地盯着姜鱼雁,但他没起身,手还仅仅握着邵子庭的。
可他却也仅仅是盯着,并未说半句话。
良久,段四才放开了邵子庭的手,俯下身,替他将衣服整理好,又将他扶起来,颤抖着双手给邵子庭束发。
十指为梳,段四的动作极轻极缓,仿佛怕惊扰了邵子庭一般。
随着最后一个动作做完,段四将邵子庭重新放回地上,他面无表情,但眼泪却止不住地从眼眶里冒出来。
“逝者已矣,请各位给我个痛快吧。”段四低垂着眼,语气平静道。
“死可以,回答本王几个问题。”沈惊寒淡淡地瞥向他。
“段四定然言无不尽。”
“太子,是邵子庭下令让你杀的。”沈惊寒以陈述句的口吻说出。
大殿内极为安静,连呼吸声都听不见,段四像是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问,神情丝毫未变,“是。”
“复又将太子的死嫁祸给三皇子。”
“是。”
“四皇子自行请缨去边关平乱,亦是邵子庭劝导?”
“是。”
“四皇子其实并非战死,而是被邵子庭暗杀而死,正如将军姜明飞一样。”
“是。”
“先帝建丰帝的死,是邵子庭和莲姬联手所为。”
沈惊寒此句说出口,只听大殿内有人倒吸一口冷气,而段四嘴角却忽然浮起一抹诡异的笑,他抬首,那张满是泪水的脸顿时暴露在众人面前。
他嘴角微微上扬,“是。”
同样的一个字,此时他说来却有种解脱的感觉,段四又低下头来,静静地跪在邵子庭身边,再不言半个字。
沈惊寒抽出一把剑扔在段四面前,便转身走出了韶华宫。
眼泪滴在那把剑上,滴滴答答,在这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明显,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了段四的心里。
其实邵子庭给他留了退路。
他怀里有邵子庭给他的毒药,只要他服下那瓶毒药就会陷入假死状态,三日后会苏醒,到时他便能安全脱身。
但是……
段四的指尖停留在邵子庭的面前,在空气中细细描绘出他的轮廓与面目。
但是他这一生都在为这个人而奔走,如今他走了,他独活一世又有何意义?
本以为早就遗忘的记忆忽然一帧一帧地浮现在段四眼前,那是他这一生过得最快乐的时光,在京郊别院。
段四嘴角沁出一丝笑,他收回手,慢慢拿起地上的剑。
那应该是春日的午后,他正在帮少爷晒书,一抬头就看到邵子庭站在树下的秋千旁,笑完了眼,对他道:“你过来呀,过来陪我玩嘛!”
他向他飞奔而去,却怎么也到不了那个地方,邵子庭始终与他保持那段距离,呼唤他。
当冰冷的剑刃割破段四的喉咙时,温热的血液喷洒出来,他才终于觉得自己和邵子庭的距离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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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延帝在位两年,毫无建树,只知沉迷美色与享乐,如今又爆出嘉延帝来路不正,乃是前朝公主与先帝的孩子,再加上他为了上位先是戕害手足,后又毒杀先帝,简直罪无可恕,满朝文武乃至所有百姓,无一为其说话,史官亦是在史书上将其罪行一一记录下来。
那日,沈惊寒离开后,就在御书房找到了一份主动禅位的圣旨,言辞诚恳,同时也将自己的过错全数写出,皇位正式禅让给了沈惊寒。
经过钦天监的商议,登基大典选在了下月初十,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
新皇登基,举国同庆,沈惊寒上位第一日便把税率恢复到以前,又停了皇宫的修葺工程,将国库剩下的钱用来发展商业和农业,大楚各个城里原本被嘉延帝折腾到关门的商铺也纷纷重新开张,新的商铺更是入雨后春笋般冒出,大楚的商业也跟着一起复苏起来。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现下,且说嘉延帝死后,沈惊寒按照祖制给他办了一场葬礼,将其葬入皇陵,而他后宫所收的那些妃子皆被沈惊寒遣散。
遣散当日,莲姬公主的宫殿忽起大火,来势汹汹,几乎烧红了半边天,等火被救下来,宫殿里除了几具焦黑的尸体外,已经烧的什么都不剩了。
“皇上,里面一共找到八具尸体,但已经烧毁,无法辨认身份。”祁才站在沈惊寒旁边,低声汇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人肉烧焦后令人作呕的味道,沈惊寒微微皱眉:“严查这段时间进出京城的人,邵子庭死了,莲姬势必要回乌谷国。”
“属下遵旨。”祁才应道。
沈惊寒眉峰微蹙,没有在这里过多停留,剩下的都交给祁才处理。
月色如水,皇宫里先前般热闹中带着萎靡之气氛消失,变得极为安静,没有歌舞升平,没有夜以继日的修葺建造,嘉延帝所在时的一切仿佛是黄粱一梦,再也寻觅不见。
踏着夜色,沈惊寒回到了寝殿。
因着嘉延帝的旧物还没有收拾好,所以他现在暂时住在以前曾住过的逍遥轩。
彼时,阮棠梨正手撑着脑袋靠在软塌上打瞌睡,这段时间以来,她总是很困,每天都有睡不完的觉。
室内昏黄的烛光打在阮棠梨身上,将她整个人笼罩在一片暖黄的光晕中,看起来温暖极了,沈惊寒冷冰冰的脸也不禁柔和下来。
到阮棠梨身边坐下,沈惊寒将她身上的毯子往上提了提,不想阮棠梨睡觉轻,他稍稍一动便醒了过来。
“你回来啦?”阮棠梨揉着睡眼,慢吞吞地坐起来。
“嗯,用过晚膳了吗?”沈惊寒抬手摸了摸阮棠梨的头。
“吃过了。”阮棠梨打了个哈欠,“朝露殿怎么样了,火势控制住了吗?”
“火已经灭了,但里面的人都已烧焦,辨不出身份,莲姬应该事先就逃走了。”沈惊寒握住阮棠梨的手捏了捏,“我已经派人去追查了。”
阮棠梨点点头,回握沈惊寒的手,又亲了亲他的脸,带着些安抚的意味。
这两天,沈惊寒一直忙于朝政之事,每日都是早出晚归,阮棠梨已经好些时候没有好好看过他了。
其实这两天她总有些郁郁寡欢,自进入皇宫后,她像是从美梦中惊醒了一般,一个又一个的现实问题不断在她脑中浮现。
阮棠梨敛目,将那些情绪都抛诸脑外。
“好像瘦了些。”她抚上沈惊寒的脸,原本就没多少肉的脸,如今只剩皮骨了,她轻叹一声,“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这段时间比较忙。”沈惊寒的声音轻了一些。
阮棠梨斜睨他一眼,也未与他说,只径自叫了些易克化的晚膳过来,末了才看着沈惊寒叹息道:“明日起我便去御书房陪你一同用饭可好?”
沈惊寒愣了愣,丝丝缕缕的暖意自心口蔓延开来,他微微一点头,笑道:“好。”
不消片刻,宫人们便送了吃食过来,都是些温和养胃的。
虽然阮棠梨已经用过晚膳了,却还是陪着沈惊寒吃了些,这一吃便是有些撑了,待沈惊寒用完,两人携手去外面散步消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