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炮灰拥有了读心术后(117)
一切到此为止。
都结束了。
萧知珩走出了压抑的清心殿,染了一身的阴郁之气,他什么都做到了,心里却并没有多痛快。
他明明什么都不想做,却是想往宫外走。
伍一海看着太子殿下这个时候出宫,欲言又止,默默地跟着。
萧知珩出了皇城,没走几步,就远远地见到一辆停靠在墙根下的马车。藏在夜幕中,不甚显眼,他却一下就认了出来。
马车里的人似乎也一下有了感知,帘幔被人掀开,露出一张小心张望的脸来。
萧知珩怔了下。
而守着马车的林总管见到太子殿下,立刻就清醒了。
萧知珩走了过去,便径自上了马车。
他目光直勾勾的,叶葶被看得有点无措,动了动唇角,刚想说什么,她就被拉到他怀里了。
叶葶嗅到了萧知珩身上一股尚未散去的苦药味。仿佛深夜的冷霜都落到了他的肩上,死死地压着,沉而重。
她本来有一肚子话想问,想说的,但是到了这一刻,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她努力地撑着身子,让他好好地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人回来就好。
什么都不用说。
萧知珩开口说话时,像是压抑着什么,嗓音有点低沉,“怎么半夜到这里来了?”
叶葶犹豫道:“我担心殿下。”
萧知珩似乎笑了一下,“担心什么。孤不是让人传话给你了么?孤没事,你到这里吹什么冷风?”
叶葶无话可说。
她静了一下,然后就豁出去了,说了真心话,道:“我想殿下。想早点见到殿下,吹点风又怎么了。”
萧知珩微顿,随后就轻笑出声,问:“孤才走了几天?怎么就这样黏人了?”
“可殿下每次一走,我都担心您回不来了。”叶葶说话的声音有点滞涩,心里有点说不上的委屈。不说还好,这一开口,她简直越说越难受,“殿下万一在宫里有个什么意外,我在宫外,想黏都黏不上,殉情也就只能离殿下近一点了。”
萧知珩微微一怔。
他松开了她,似乎在反思,声音很轻地问道:“孤就这么让你提心吊胆吗?”
“那不然呢,之前不是说了死都得……”
叶葶后面的话戛然而止,下颌骨被轻抬了一下,零碎的话语就被冰凉的吻给封住了,轻触而止。
“殿下……”她微愕,然而下一刻,她的话再次被吞没了,被逼退到了角落处,呼吸窒住,唇瓣微微一痛。
萧知珩微微退了些许,看她通红的脸,还有她那有些疑惑的眼神,笑着问她:“还说死么?”
第86章 你在哄小孩吗 殿下,你比小孩难哄。……
叶葶抿了一下微疼的唇, 有点结巴,“不,不说了。”
这时候, 马车颠簸了一下。
萧知珩似有点不适, 便低头闷咳了一声。随后他动了动身子,就顺势躺在了她的腿上。
他松懈下来, 面上带着一丝倦意, 像是个迷途夜归的人,很久没有卸下包袱歇息过一样。
叶葶担心他身体不舒服,摸到他那双冰冷的手,就急忙扯了旁边的毛毯子,盖在他的身上。
不过她刚扯了毯子在他身上盖好, 手就被他抓住了。
叶葶愣了一下, 不知他是何意,便轻唤了一声:“殿下?”
萧知珩握住了她的手, 慢慢地放在了他心口的位置上。
他突然开口说道:“孤把什么都做了, 会遭天谴吗?”
叶葶一听就隐隐明白了什么事。她放轻了声音,问道:“我听说陛下起了高热,又昏厥又吐血, 情况不大好?”
萧知珩:“嗯。不好。”
说完后, 他扯了扯唇,嘲弄地笑了下, 继续说了下去,“陛下一场急病来势汹汹,中风瘫痪,不能言不得动弹。太医院那边束手无策,只能竭尽全力用药吊着命。估计是能撑多久, 就是多久了。”
叶葶暗暗吸了一口气,“那陛下不能言……可有留下什么遗诏?”
萧知珩:“都烧了。”
他轻笑出声,只是嗓音有点空洞,道:“隔岸观火、借刀杀人、弑君篡位、孤竟然什么都做了。其实从前那个相师所言不错,孤这条命他是不该留的,狠心一点,不就完了。你说,他当初为什么不听呢?”
这个他无疑是指宣帝。
这些年的恩恩怨怨,到头来也分不清什么对错了。
宣帝对太子有愧疚,有不合时宜的心慈手软,父子舐犊之情、一时偏爱或许是真,但他把太子折腾成了个好控制的病秧子也不是假的。
宣帝对太子所有的偏爱都有代价的,一旦他发现太子对自己有一丝威胁,便会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
宣帝一直选择用太子来成全自己仁君的名声,这么多年来,将太子当作一枚棋子,当作其他皇子争储的活靶子,平衡朝局。
这份精细的算计里什么样的情感都有一点,实在是复杂得很。
而太子殿下对宣帝大概是有过期待的,只是他剥开了父慈子孝的假象后,除了一身病痛,并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
他在生死边缘什么都不能顾全,索性毁灭了所有,心里总不会是平静如一滩死水的。
叶葶握紧了萧知珩的手,低声道:“殿下,一切都过去了。”
萧知珩闭上了眼,像是暗暗说服自己一般,道:“孤没有后悔。”
叶葶将自己的手指与他的扣紧,十指紧扣,道:“嗯。殿下不用后悔。”
不用后悔。
不必后悔。
萧知珩感觉自己的手被她紧紧地扣住了,沉默不语,那颗漂浮的心似乎就慢慢地定了下来。
马车在长街疾行,阴雨连绵,人心浮沉。他们一路回到太子府,这雨也还没有停。
两人回到太子府后,叶葶就让人抬了一笼炭进来,顺便还让人弄了一些清淡的吃食。
萧知珩在宫里熬费心血,日夜劳神,必然是身心俱疲的,他面上的气色有些不好。
叶葶有点担心,就又让春芽去煮一碗安神汤。
也许叶葶自己都没有发现,不知不觉间,她这条咸鱼如今不仅能轻轻松松地掌家,必要时候,甚至还能独当一面了。
沉寂了好几日的太子府,仿佛又被她折腾出了一丝活气。
萧知珩在暖阁里静静地看着忙碌的人影,勾唇笑了。
面色忧虑的林总管在旁边伺候着,看到了太子殿下的表情,七上八下的心也就安定了下来。
林总管像是不经意地提起,道:“自殿下进宫后,良媛每日都要散步到城门外,几乎都要守到天亮,劝都劝不住。今夜可算是等到人了。殿下可要好好地安慰良媛两句啊。”
萧知珩目光幽凉地看了一眼林总管,轻吐出两个字,“多事。”
林总管弯起了眼睛,笑眯眯地退了下去。
等叶葶将所有的事都折腾完了之后,俨然是到了天色将亮的时候了。
她最后把煎药的事交代好了,便转身回了东暖阁。关门前,她抬眼望着窗外将破绽的天,一时间有点恍然。
天都亮了。
一切都会好了吧。
叶葶关上门,回到榻上。
萧知珩喝了安神汤,已经躺下了,双眼阖着,他就在榻上静静地躺着,像是终于安眠入睡了。
叶葶看着,眼神也变得很柔软。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朵不堪风雨的娇花平安无事地在自己身边更好呢?
她觉得是没有了。
叶葶小心翼翼地掀被子要躺上去,本来她动作放得很轻,就是担心把人吵醒了,然而她还是想岔了。
她还没躺下,直接就被身边的人伸手拉下,接着,她人就直接进了他的怀里。
叶葶有点惊讶,但是没有挣扎,只是小声地嘟囔道,“殿下怎么还没睡?安神汤怎么一点都不管用。”
萧知珩听她声音小小地抱怨,就低笑了一声。
他放在她后背的手,轻轻地往上,取下了她头上忘记摘下的簪子,扔到一旁,轻声道:“管用。是孤撑着困倦,想等你回房。”
这话或许没别的意思,但他温声细语地一说,就莫名有种撩人的意味,顿时让叶葶有点脸热。
她老老实实地窝在他怀里,小声道:“我又不会去哪里。”
“嗯,”萧知珩低低地应了一声。他笑着,轻声说道:“孤从前一个人静不下心的时候,总是想着,万一把事情办砸了,你怎么办?孤要把你送到哪里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