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炮灰拥有了读心术后(115)
林总管领命,立刻就退下去了。
宣帝突然急召,萧知珩这次进宫,必然不仅仅是问个安那么简单。
叶葶当然也知道,这个时候,表面看似平静,实际各方暗潮汹涌。
宣帝人是不昏迷了,但龙体欠安,时好时坏,而四皇子在背后虎视眈眈,太子殿下是不能松懈的。
萧知珩很快就进宫面圣了。
他到清心殿的时候,殿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苦药味,气氛有些沉重。
御医见到太子,便急忙行礼。
“太医免礼。”萧知珩神色淡然而温和。
他看了一眼榻上闭眼躺在榻上的宣帝,面色灰败而枯黄,像是刚昏睡过去,状态看起来有些不好。
看了一会儿,萧知珩开口问道:“陛下不是日渐康复,这又是怎么样了?”
御医面上惶惶,如实回道:“陛下气血大虚,需静养调理,只是……眼下骤然动了怒火,有些不好。”
萧知珩听着,轻声问了一句,“好好的,陛下为何突然动怒?”
这时,旁边的内监上前,颤巍巍地说道:“回太子殿下的话。原本陛下今日精神是极好的,亲自批阅了奏疏,还见了求见的两位老大人。老大人离开后,蓉贵妃就来了,只是不知为何,陛下就动了怒火……”
期间发生了什么事被屏退的宫人不知情,只知道蓉贵妃大概是说错了什么话,触怒陛下,事情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萧知珩听完后,只是‘嗯’了一声,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了。
这本该是可以大做文章的事情,偏偏太子只是例行公事一样,问了一句而已。
如今宣帝身体不好,宫里宫外,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四皇子和太子身上,局面紧张,这两位就是斗得你死我活都不稀奇了。
四皇子野心昭然,但论出身,不论如何都是比不上太子的,如果宣帝有个三长两短……
御医小心翼翼地观察萧知珩的脸色,似乎是想瞧出点什么端倪来,但是他这个想法才刚刚冒了个头,太子冷幽幽的一个眼神扫过来,他心头一跳,立刻就低下了头。
萧知珩语气温和,道:“陛下要静养调理身体,还清太医院尽心,该用什么药,就用什么。”
御医点头道:“是,是,殿下放心。”
说完后,他就命人取了两粒救心丹,让内监想办法给宣帝服下了。
宣帝服了药后,没多久,就悠悠转醒了。殿中的宫人退下,宣帝看见守在病床前的萧知珩,面上的神情有点恍惚。
萧知珩:“父皇醒了。”
宣帝的半边身体有些僵硬,行动不便,他抬手死死地抓着床边沿想要起身,却依旧是白费力气,最后索性就放弃了。
他身体也好不了了,即便不愿意接受这冰冷的现实,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该放手的事实。
宣帝脸上的气色很差,不过短短的一个月余,他整个人像是一下子就老了几十岁,白发苍苍,垂垂老矣之态。
这些日子经历了太多变故,内心再强硬的人,也会被接二连三的打击摧毁。更何况,宣帝遭受的打击,都是他最不能承受,不能面对的。
宣帝一向独断,恋权,有心重整乱局,但身不由己,什么都做不了了,熬到最后只能示弱。
如今的朝局,已经不是他一手能掌控的了。太子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爬了起来,羽翼已丰,早已经不是仰仗他施舍的恩惠养着的棋子了。
平了天坛宫造反一事后,宣帝病倒,太子代理国事,已经势不可挡。
宣帝心里沉沉,不再拐弯抹角,艰难地说道:“朕,让太子来,是有话对太子说。”
萧知珩垂眸,道:“是。”
宣帝说话已经不太利索了,一停一顿地说,“太子如今,代理朝政,朝中老臣信服……东宫归正,应该的。朕,早应该这么做。”
宣帝言辞恳切,萧知珩心里却是没有半点波动,甚至生出一抹淡淡的嘲意。
事到如今,说应不应该还有什么用?所谓的坦诚布公,不过是宣帝别无选择了,最后为了不撕破那点脸面,来一场谈判罢了。
宣帝盯着萧知珩的脸看,呼吸有点钝重,神色悲戚道:“朕老了……大抵是没有太多时间了。朕亏欠太子良多,没能补偿什么,最后了,将江山这千万斤重担,放在太子身上……朕亦是,不忍心。”
萧知珩闻言却是笑了一下,道:“雷霆雨露皆是皇恩。父皇亏欠儿臣什么?”
没等宣帝说话,他就自己说了下去,慢慢地说道:“您的亏欠,是指害了母后,又害了儿臣半生,让儿臣成了半死不活的病秧子吗?”
一提起那段阴暗的往事,宣帝就心慌又心虚,但他也知道只要太子坐在对面,心平气和地谈,这桩往事就得要被提起。
宣帝也想轻描淡写地掩饰过去,但显然萧知珩什么都知道了,不然此刻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故意提起。
感觉到一丝胁迫之意的宣帝动了怒意,但他还是死死地压下了,额上的青筋暴起,道:“朕,朕那个时候……别无选择!你母后之死,并非,朕的本意……”
“别无选择,”萧知珩沉吟,重复着这一句话,似乎是觉得可笑,道:“不是父皇的本意,可结果,不就是您所希望看到的吗?您想让她疯,把人关着,谁知她竟死了——”
“放肆。”宣帝斥道,不知道是不是想起来那些被他陷害或是辜负而惨死的人,他的面色一阵青一阵白,手指哆嗦了起来。
“朕,没得选,只能这么做……”宣帝眼神有点狂乱,“等你……坐上了这个位子,你就会明白,身不由己……”
萧知珩心里冷然一笑,忽然觉得跟这个彻头彻尾自私的人争辩对错,一点意思都没有。
他面上是风轻云淡的,只是温声道:“是。父皇现在不正是身不由己吗?”
宣帝表情一僵,身体僵硬得厉害,他猝然被戳中痛处,心头窒闷,有些喘不上来气,“你……”
父子之间温情的戏码才刚开始,就被萧知珩演砸了,表面上的平和维持不住,两人瞬间就陷入僵局。
宣帝大概也是没有想到,自己耐着性子劝着,好言好语,都退让但这份上了,萧知珩竟然还不领情,甚至还要撕破脸。
“父皇说的对,”萧知珩一字一句地说道:“诚然您现在,也别无选择了。”
这句提醒,对宣帝来说,无疑是挑衅。
被威胁的宣帝怒火被挑起,他那僵硬的手重重地拍了两下木板,胸口起伏得厉害,似被气狠了,脱口道:“你当真,以为,朕非传位给你不可吗?太子可立,亦可……废!”
“太子,是废黜,还是继位,由朕来选!甚至,你的生死……你的寒症重无可治,朕可……”
萧知珩面无表情地看向宣帝,目光阴冷,明明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却莫名更瘆人了。
宣帝立刻就意识到了自己说的话不妥,心中顿时生出一丝愧意,还有一点隐隐的后怕。这句威胁,本不应该由他亲口说的!底牌自行说了出来,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萧知珩起了身,走近。
宣帝面色大惊,顿时急火烧心。
他心里有成算,清楚太子不会做出什么偏激的举动,殿外都是他的佩刀侍卫,太子若图谋不轨,必然走不出这大殿。
可明白归明白,这会儿怕就怕在太子发了疯病,就真的不管不顾了。
宣帝心里一阵阵后悔。
萧知珩看着病榻上的宣帝,满目的忌惮,笑着问:“父皇害怕什么?”
他轻声一笑,问:“您以为儿臣会动手杀人,弑君吗?”
此话一出,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来、来人!”宣帝开口喊人,但是下一刻,他只觉喉骨一紧,声音破碎,“你……”
宣帝瞪大双眼,任凭他怎么想,都没有料到世人印象中那个温雅病弱的太子会如此大逆不道。
太子疯了。
宣帝眼里有暴怒、有震惊、也有恐惧,他感觉到自己的气息变得沉重,瘫痪的身子僵硬着,面色也一点点涨紫。
萧知珩眼里全是阴戾,神思癫狂,瞳仁染得赤红,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就这么一了百了算了。
他指尖微微颤着,却是松开了手,自言自语地说道:“孤惜福,不做这种损阴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