枷锁(137)
看哪个不顺眼,直接将其打回原形便是。
至于帝王风评,他从不在乎。
只是现在不一样了,她在乎。那他就要在乎。
阴谋,阳谋,不是他不会用,关键是看他愿不愿了。
纵观今日的早朝,算是异常和谐,至于想制造不和谐的那拨人,尚还在家中“养病”,大概此刻还未曾确切得知消息,还不知与其同一阵营的半数重臣,皆已上朝了。
朝议将近结束的时候,林侯爷顶着压力上奏,列举王益等重臣狂妄自大、欺君罔上等罪行,跪请圣上重重责罚,以振朝纲。
这奏折一出,朝臣如何不明白,这长平侯府是要一条路到黑的走后戚的路子了。
这条路,荣华富贵是有,尸骨无存可能也有。
这条路多是毁誉参半,一个不慎,便会遗臭万年。
众臣心思各异,有些已然从此刻起将其打入绝交的名单,有些选择谨慎观望,亦有些底蕴浅的,想趁机依附过去,搏个富贵的。
圣上当朝批复,王益身为内阁重臣,怂恿朝臣欺君罔上,实为大不敬之罪,理应当诛。念其为国操劳多年,纵无功劳亦有苦劳,遂免其死罪。
宣旨,贬内阁重臣王益为庶人,褫夺功名,三代之内,不得入朝为官。
‘养病’的朝臣不止王益自己,可降罪就只王益一人。
人趋利避害是本能。试问,明日早朝,那些与其一个阵营的朝臣,还会继续在家‘养病’吗?
答案众人心里很清楚。
他们几乎可以预见了明日,王益众叛亲离的下场。
至此,圣上携后妃上朝之事,就此尘埃落定了。
毓章宫的人得知朝堂的惊天变故,已经是圣上带人一道上朝第五日了。
自打圣上将昔日的林良娣寻回宫后,宫里头就一直风声鹤唳的,所以谨慎起见,田喜这段时间也没敢让人来捎递消息,这般一来,毓章宫的耳目难免闭塞了起来。
因而直到第五日了,晋尧才知道,他父皇竟带着他母亲上朝去了!
得知消息的时候,他手里捧着的瓷碗哐啷落地,里头的蛋羹撒了满地。
他睁大的两眼满是震恐。
母亲不是都已经回宫了吗?
不是他母亲回了宫,他父皇就不会再发疯了?
“哎呀小殿下别伤着……”
怕他乱动割伤脚的田喜,急的匆匆拄着拐过来。
晋尧一把揪住了田喜的衣袖,呼哧的喘着气问:“父皇他,他……”是不是开始血溅朝堂了。
感到太子打了个冷颤,田喜当他担忧,忙道:“放心吧殿下,圣上英明无比,那些跳梁小丑不会给圣上造成困扰。如今朝堂已经风平浪静了,没人再敢置喙圣上的决定。”
晋尧观他面上好似并未恐惧等害怕之色,方稍稍定了神。
父皇应是没发疯。否则,宫里头的人,饶是听闻一两件其发疯的残暴之举,都足矣令他们魂飞魄散,惶惶不可终日了,又哪里会如现在这般平静。
“大伴,日后你莫再让宫人给你打探消息了。”
他忍不住对田喜道。
经历了上一世,他有些心灰意懒了,如今他旁的也不想多求了,就只愿守着毓章宫平平安安过就成了。至于那木逢春或是谁的,随他们去吧。
他忍不住望向阳光明媚的殿外。
这一世,会如他所愿那般,平平安安吗?
第109章 时间
建元四年夏。
花落花开, 转眼又是一年。
这一年,毗邻乾清宫而建的凤鸾宫终于落成,至此封后大礼被提上日程。
钦天监观天象, 占吉凶, 经过反复推算,最终确定九月初十为诸事皆宜的黄道吉日。
帝后大婚那日, 天朗气清, 风和日丽。
林苑戴缀二十四珠的龙凤花钗冠、以珍珠滚边的霞帔,穿逶迤于地的朱红袆衣,在观礼的文武百官的注视中,在宫门内外的礼乐声里,缓慢从容的拾级而上, 一步一步的登上高九雉的天子之堂。
在离最高一层还有两阶时, 天子之堂前高立着的帝王朝她伸出了手来,她亦微笑着将手递了过去, 由他拉着步上了至高台阶。
绶金册金宝, 祭拜天地宗社,帝后携手面向群臣而立。
文武百官跪地叩首,齐呼万岁、千岁, 齐贺帝后大囍。
大婚之后, 按照规制,皇后需搬到凤鸾宫入住。可晋滁又岂管他规制不规制的, 依旧拉着她住在乾清宫,只有偶尔觉得住腻了时,才会与她一道到隔壁的凤鸾宫小住几日。
大婚之后的日子好似与从前也并没太多变化。
白日里,他依旧是携着她上下朝,若有闲空或与她在御花园散步, 或在清湖中赏鱼,再或在那宝津楼里赏景。夜里,他会揽着她喁喁细语,拥她入榻缠绵不止。
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竟可以得此圆满。
犹似在做梦一般,美满的让他感到不真实。
每每心绪难安时,他就会去太庙翻出家谱,将家谱上他们二人并列的名字来回反复的看上许久,这方能稍稍心定。
他们二人方是名正言顺的夫妻,祭告天地宗社的,谁也否认不得。生同寝于室,死也共刻石碑。
大概舒心的日子总是过得太快,大婚之日的盛况好似还在眼前,一转眼却就要入寒冬了。
这日,晋滁突然心血来潮,召名满天下的几个画师入宫廷,要他们给画几幅帝后画像。
画师们精雕细琢,使出了浑身解数,终于在小半个月的时间,交出了几幅让帝王满意的作品。
有帝后并坐图,有帝后宴饮图,还有帝后游园图等,总归这些画像的中心是要凸显出,帝后的恩爱,凸显他们神仙眷侣之姿。
晋滁每日里常常翻阅那些画像,爱不释手,这日遂与林苑说,想让画师们再给他们二人多画几幅。
林苑想了想,与他商量:“不若让孩子们也过来,一道入画?”
晋滁将手里的画重新卷了起来,低声笑道:“成,那我明日让人带太子过来。”
林苑就轻笑着说好。
这个月的十五,两个孩子入乾清宫请安问好时,毫无疑问的就齐齐见到了墙壁上悬挂着的全家福。
那画里的帝王高大威严,皇后高贵温婉,坐在他们中间的太子金尊玉贵、玉雪可爱。父严母慈祥子孝,一家三口,看起来格外和谐。
晋尧仰头看着那画像愣了好一会。
当他回过神后,忍不住拿余光去看旁边的木逢春。
木逢春呆呆怔怔朝画像的方向看着,好似呆住了一般,目光空洞洞的。
晋尧突然间就觉得那木逢春不那般可恶了。
“逢春,等来年入了春,你也到了下场童试的时候。若能直接过了院试,你便是功名在身的秀才。”林苑正坐在上位,看向他柔声道:“以后要做大人,顶起门户了。”
木逢春使劲垂低着头,不欲让她见到他红红的眼圈。
“勉力,上进,勤恳,好学。认真对待学问,用心过好日子。”
木逢春用力点了点头。
两个孩子离开乾清宫后,晋滁就带她去游湖赏景。
大概是怕她心里不舒服,过后他就让人开了国库,从里头挑了些珍贵的物件给那木逢春送去。
对于此事,林苑自始至终都不曾置喙半个字。
她知道有些事不是一蹴而就的。
至少,较之去年这个时候,他已经让步了些许,最起码还肯让两个孩子在她跟前多待一会。
况且如今她已渐渐看开了,只要都好好活着,其他的又算什么?
她知孩子衣食无忧、平安健康、前程坦荡,那便足矣。
不知不觉,建元五年悄然而来。
这年夏初,木逢春的喜报传入了宫中。
此次他一举过了县试、府试、院试,虽是年纪小可成绩却极为有异,被划作廪生之列。
圣上亦不吝啬,遣宫人送去了不少赏赐,林苑也单独让宫人给他送去了嘉奖品,鼓励他继续努力。
这年秋的时候,缠绵病榻的太上皇薨了。
谁也没料到,因着给太上皇下葬的事,朝堂上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波。
起因是有朝臣谏言,请圣上追封瑞敏先长公主为太后,一并追封谥号。毕竟太上皇自是要与先长公主合葬一处,若还不追封先长公主,那名分上岂不是要落了差错?
可晋滁却并不打算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