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苏女主想开了(144)
优美的音符从他指尖流泻,是她从没听过的曲子,藏在里面的思念和煎熬在细细的聆听中传达给了她。
这是迟嘉树在Y国把自己封闭起来颓废了三年之久、无意中得知谢悠悠曾经遭遇事故险些丧命的事之后创作的曲子。
他以为不见不念,抱着酒精浑噩度日是最好的结局。
后来有人看不下去,终于把他的情况告诉了吕冰,希望这位曾经的好友能够劝他振作,吕冰在满屋熏天的酒气里,盛怒地告诉他:“谢悠悠差点死了,你知道吗?!”
那一刻他才意识到,比起他卑贱的出身、他肮脏的复仇,和谢悠悠生死两隔才是他最恐惧的事。
于是他扔掉内心曾经最沉重的负担,重新活了过来。
消失的灵感也随之复苏,他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里创造出前所未有的惊艳曲目,带着它,重新回到她身边。
“这是《For You》”奏出最后一道音符,他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向她,他变了很多,她也比记忆中更加动人,唯有一点不曾改变,他依然爱着她——“你可以解读为for you,也可以解读为for yōu(悠)”
他话里的暗示直白明显。
谢悠悠望着他,沉默了一下,说:“这是你送我的第二首曲子,作为音乐人,我很中肯地说,比三年前更牵动人心,看来这三年你找到了你想要的灵感,恭喜!”
是夸赞的话,却不是他想听的那一句。
迟嘉树起身向她走近,把话说得更明白了些:“悠悠,其实当初离开,寻找灵感只是借口,我根本不是去寻找什么灵感,我只是…很懦弱地逃了。怕被你看到最真实最肮脏的一面,怕连你也厌恶我,所以我逃了……”
并不清楚这里面还有这样的缘由,谢悠悠愣怔了好一会儿。
这一空档,迟嘉树已经走到她面前,“不久前我才知道在我离开之后你出了事,我才意识到,比起被你厌恶,我真正恐惧的是永远失去你。”
目光流转间,他向她伸出手,“我们还能在一起吗?这一次,我不会再隐瞒,不会再逃避,我会像你所说的那样,做最真实的自己。”
空旷的沉默中,突然响起第三个人的声音——
低得有些发沉:“打扰。”
谢悠悠回头,就看到薄兰栖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演出厅门口,今日他也是一袭黑色礼服,却呈现出和迟嘉树完全不同的气质,清贵得不染一丝烟火,只是望过来的那双眼睛,却翻覆着好些不加掩藏的情绪,直接将他从神坛拉入人间。
谢悠悠哑然了一瞬,问:“你怎么在这儿?”
这话听着,像是在怪他打扰了她的好事。
薄兰栖唇角压得更低,攥紧了手中的花束,语气故作轻描淡写,借口道:“没什么,我来送束花就走,公司还有事等着我回去处理。”
谢悠悠不疑有他,上前接过花束,体贴道:“那就快去吧,谢谢你来看我的演奏会,花很漂亮,我很喜欢。”
她明明是好意,到了他耳里却成了嫌他碍事的逐客令。
薄兰栖看了眼迟嘉树,表情欲言又止。
两个男人的视线无声交锋,彼此都感觉到了强烈的威胁。
迟嘉树以为他会说些什么,结果到最后他什么都没再说,就这么转身离开,仿佛真的只是来送花。
谢悠悠捧着花,重新看向他,又重新回到刚才的话题。
“迟嘉树……”她说,“和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很开心,喜欢你是真的,心疼你是真的,你突然说要走,舍不得也是真的。”
不过……
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
如今的她,已经翻开了新的篇章,她希望他也能放下过去的种种,尤其是折磨他太深的那些心结,开始他的新生活。
只是后面的话没等她说出口,就被去而复返的薄兰栖打断——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脸上再不是方才努力维持的平静神色,扣住谢悠悠手腕,将人拉到自己身边,看着迟嘉树,以不容违逆的强硬语气说:“抱歉,你们不会在一起。”
谢悠悠就这么一脸懵地被他给拽出了演出厅。
走廊上空荡荡,她望着前方男人的背影,不解地问:“薄兰栖?你在做什么?”
回应她的是漫长的沉默。
她挣扎了下,试图抽回手,却被攥得更紧,有些无奈地说:“薄兰栖你放开我,我还有话没跟迟嘉树说完。”
他恍若未闻,难得抛下绅士风度拉着她一路到了东角无人的花园,这才缓缓松开她。
谢悠悠搞不懂他这是演的哪一出,好气又好笑:“把我带到这儿来干什么?陪你看星星月亮谈诗词歌赋?”
月光下,男人的表情早已失了淡定,唇敛了又敛,紧抿成线,最后终于克制住失控的情绪,抬眸看向她,为自己做垂死挣扎的争取:“谢悠悠,在你答应他之前,能不能再好好考虑考虑我?”
谢悠悠怔住。
然后反应过来,他这是误会了。
她正打算解释,可看着男人眉眼里明显的焦躁,又忍不住生出戏弄他的心思,故意装糊涂:“考虑你什么?”
她是戏弄,他却回答得极其认真,像是溺水的人努力抓住最后一线生机:“考虑再给我一次机会,考虑和我在一起。”
谢悠悠看着他,没说话。
三年前冬天的那场兵荒马乱,她和薄兰栖先后徘徊鬼门关,等双双平安无事后,她才知道,原来他在昏迷期间也知道了关于这个世界的秘密,也知道了他曾经的拒绝和冷待全都非他所愿,剧情偏离正轨完全崩塌,他才挣脱桎梏彻底自由。
他的感情是真。
否则当初也不可能为她挡车连命都不要,也不可能就这样陪伴她三年之久,把她曾经给他的没有回应的好,加倍补偿给她。
有个名字,三年以来他们都很有默契地闭口不提,但今晚,她不得不提。
收了戏弄的心思,她告诉他:
“刚才你可能误会了,我其实是打算拒绝迟嘉树。”
“毕竟,我还在等玄卿。”
“所以薄兰栖,对不起,不能答应你。”
是这三年里听过无数次的拒绝。
可心里依然隐隐作痛。
玄卿吗……
这个名字连同贺厉的死,成了不能提及的伤痛。
薄兰栖唇边浮现苦涩。
玄卿一直以为他是赢家,视他为死敌,但其实根本不是这样。如果当年他没有做出那番偏激的举措,现在已经以未婚夫,甚至是丈夫的身份陪在谢悠悠左右。横在他和谢悠悠之间的障碍,从来不是他,而是玄卿多年累积成魔的心结。
竹马敌不过天降?
——怎么可能?
谢悠悠对玄卿的感情,早就在数二十年点点滴滴的陪伴中成为坚不可摧的存在;谢悠悠是爱过他,但那份爱在脱离剧情的桎梏后随时可以放下,所以,谁在她心里分量更重,不是显而易见?
明知是这样,他还是舍不得就这样放弃,为那点渺小的可能坚持着。
她在等玄卿。
他在等她。
或许有朝一日,他还能像曾经那样,再收到她一句“晚安”。
但他知道,不会是现在,不会是玄卿还没从监狱里出来之前。
**
三月。
燕城监狱,北角单人间。
阳光穿过狭窄的天窗透进来,将春的气息偷偷播撒。
光斑坠落书页,点亮消沉暗淡的字眼。
玄卿抬起头,和牢房格格不入的干净阳光猝不及防跌落眼底,他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很快垂眸避开。
他没了读下去的心思,起身走到光照不到的墙角,伸手抚摸上面刻下的痕迹。
一道一道。
记录着他在牢狱里的日子。
看到最后一个数字,他心狠狠沉下去。
距离出狱的日子近在眼前,逼迫着他面对外面的世界,面对他不愿面对的事。
三年前的一幕幕在这一千多个夜晚一遍又一遍地重现,只要一闭上眼睛,他就能看到谢悠悠浑身是血倒在他怀里的样子——那是他一生都无法摆脱的噩梦,是他一生都赎不掉的罪孽。
所以,即使薄兰栖看在谢悠悠的面子上对他既往不咎,他还是固执地承担了他的罪行,商业不正当竞争和有预谋的绑架行为,就算受害者求情,他也还是得到了三年的有期徒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