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檀今日的话明显便是要针对郭氏,岳岚瑜有魏展宸护着她一时半会儿不敢做什么,便是做了也是不用怕她的。
“你莫不是以为我唤你来这里是想要你庇护?”郭氏浅笑了笑,接着道:“一来我并不怯那李玉檀之辈,二来,便是没有今日之事,我也要去寻你的。”
听她这样说,岳岚瑜疑惑起来,“大嫂的话是……”
郭氏掏出锦帕擦拭了双手,看着她迷茫的眼神,将手伸了过去,“弟妹可肯借右手一观?”
她掌心平整肌肤细腻,就摊在岳岚瑜身前。
岳岚瑜虽不理解,但还是将手递了过去,郭氏冲她点点头,随后将手中的一手握住,仔细的翻看着。
片刻后,郭氏才抬眸,“弟妹可注意过自己右手掌心这枚红痣?”
郭氏的指尖在岳岚瑜右手小指与无名指之间点了点,那枚红痣还没有米粒大,岳岚瑜看过去,道:“日日看见,但却不曾在意过,这红痣何时生出来的我都有些不记得了。”
她胳膊上也另有两枚红痣,仍是不记得何时有的,因都不是能示人的地方,岳岚瑜也并没注意过。
“弟妹不曾注意?大约应是六个月前有的。”
郭氏说完便定定看着岳岚瑜,她原本淡然的神色刹那间变为震惊,一双眼睛瞪大,瞳孔中全是不可思议。
六个月前,差不多也就是岳岚瑜重生回来的时间。
看着郭氏的似笑非笑的神色,岳岚瑜猛然间出了一身的冷汗,她自己都未曾注意过这个小红点般的痣,郭氏又如何得知的。
而且还把时间说的这般准确,就好似,盯着她了许久一般。
“我并未注意过这痣是何时有的,六个月前,我才虽父亲到京城不久,当时看到了也没有多想。”
岳岚瑜声音有些颤抖,手心的温度逐渐变得冰凉。
郭氏又在她手心看了看,才收了回去,宽慰道:“你莫要怕,这个时间我也是知道个大概。”
说到这里,郭氏停下来示意旁人先退出去,等屋中安静下来,郭氏看着岳岚瑜紧张的神色,解释道:“前几日与这茶一同送来的,还有封我儿书信,信上所言府中进了位贵人,她半年前便入了京城,掌中有枚红痣,因此我便想到了你。”
“我?”岳岚瑜问道:“我之前并没有见过方之,他怎么知道的?”
“不知弟妹可信神佛之说,我儿方之自幼跟随师傅修行,因而也窥得几分玄机。”郭氏缓缓说着。
岳岚瑜心中早已惊愕不已,她从前是不信这些的,但她自己既然能够重生,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信一些的。”岳岚瑜浅声说道,眉宇间蹙着,“只是仍觉得不可思议,或许我这红痣只是恰巧才有的,并非方之所说是什么贵人。”
郭氏闻言笑了笑,也并不纠结这些,淡淡道:“也许吧,再有两个月就是年下,到时候方之回府,弟妹若是仍有兴趣,可以问问他。我寻你来,一是自己对这些也有新新奇,想要求证,二来我觉得弟妹是个好想与的,想邀你说说话。”
好家伙,说说话给自己说了一身的冷汗。岳岚瑜勉强的笑了笑,道:“大嫂今日所说倒是给我吓着了,这会子身上黏腻,不如改日我再来同大嫂说话可好?”
“既如此也好。”郭氏并不勉强,点点头送她出了门。
外头风紧,岳岚瑜才一出去,后背残余的冷汗便被吹拂干净,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夫人?”桃芸见她失了神般,连忙关切道:“方才大夫人同您说了什么,怎么额角上都是密汗。”
说着,桃芸连忙替岳岚瑜披上披风,擦拭着额角。
岳岚瑜回过神,眼神仍有些迷茫,她轻轻扶住桃芸。
“桃芸,你可还记得我手只红痣是何时有的?”
桃芸日日伺候在岳岚瑜身边,岳岚瑜才问完,桃芸思索着便道:“这痣位置在两指之间,有些隐秘,但奴婢隐约记得,您来京城之前是不曾有的。”
岳岚瑜手指摩挲在右手上,脸色沉沉,瞧着心事重重,桃芸犹豫着问道:“您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
“没什么……”岳岚瑜幽幽开口,“咱们先回去。”
*
雪下的很突然,岳岚瑜才回到房内,本晴朗的天忽然阴沉下来,过了不到半刻,便飘起了细密的雪花。
直到傍晚,院中落下的雪已经将墙头染白,铺盖上了一层糖霜般。
两盆墨菊因精心照料着,还开的娇好,这下落了雪,岳岚瑜又叫人搬到了暖阁中。
岳岚瑜用过饭,便坐在窗边,托着下巴瞧着漫天的飞雪静静思索着什么。
“大人回来了。”
不知那个奴才说了一声,将岳岚瑜扰醒,她回过神来,随便踩上绣鞋,迎了过去。
才走到门口,便跟魏展宸走了个正对面。
他一身湛蓝官服尚未来得及换下,肩膀上因方才进门,落了几点雪花在上面。
岳岚瑜自然的伸手,将他肩膀上的雪花抚开。
“今年的雪下的早,原以为今儿只是冷了些,我原想着叫人给你送披风过去,但又觉着你那边儿备下的有,瞧着这势头,明早恐怕要埋到脚脖子了。”
她声音柔和,带着闲淡,说着些琐碎的事情。
魏展宸伸手将她扶去雪花的手腕握住,而后看了眼岳岚瑜脚下只穿了一般的鞋子,嘴角扬起笑意。
“看来夫人想我想的紧。”
岳岚瑜闻言,脸颊一热,垂眸道:“你才去半日,谁想你……”
魏展宸手掌一紧,将她拉到自己身边,贴在纤细的腰身上,沉声道:“那夫人想谁告诉为夫,为夫这便叫人……杀了他去。”
好好的话到了魏展宸嘴里,便总是带着冷意。
岳岚瑜愣了片刻,使劲摇了摇脑袋,“谁也没,倒是担心你身子禁不住冻,前几日在围场时,便总见你时常嗑的厉害。”
魏展宸不甚在意的走进屋里,将有些潮湿的官服换下。
“那是做给旁人看的,为夫身子如何,夫人还不知道吗?”
岳岚瑜心中暗自发笑,魏展宸若有病但在家中却是再正常不过了,可若无病却还要整日药浴,她那里知道去。
好似看透了岳岚瑜的心事一般,魏展宸脸色沉了沉。
窗户未关,开了小小的缝隙,好在屋内暖和,一点点的细风反而不那么沉闷。
魏展宸背过身子走到窗边,风雪有些落在窗棂上,他随意染在指尖一点,那雪花便顷刻融化。
他抬手,亲自将窗户关上,转过身看着岳岚瑜。
“夫人想知道为夫的病到底如何是么?”
岳岚瑜诧异的看过去,魏展宸眼眸深邃带着冷意,烛火摇曳,映在窗上,投射过去一个小小的阴影。
第36章 一更 千万别同魏大人说
魏展宸换下了官服, 只着浅色里衣站在那里,入鬓的眉角带着一丝晦暗,叫人看不清他眼眸中是何神色。
落雪的声音清浅, 但在静谧的屋中仍能听到落在窗檐上的声音。
岳岚瑜早便想知道魏展宸的病情究竟怎么样了, 她确是关心魏展宸的情况,那毕竟是她一生的夫婿。
只是她几次试探, 却都被挡了下来。
“想的。”岳岚瑜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 想来即便是掩饰了魏展宸也能知道。
魏展宸今日好不容易能认真的同自己说起此事,岳岚瑜自然想追问的。
“夫人可明白,有时候不知道,反而活得更轻松些。”
魏展宸看着她倔强的神色,似是想起了什么, 悲悯的笑了笑。
他当年也这般去问的父亲, 为什么一定要自己来坐监察司掌司的位置,父亲也同他说了这番话。
岳岚瑜站着与他对视良久, 猛然一动腿上便僵硬的酸软。
她微微转身, 手撑住桌角坐下,看着魏展宸悲悯的神色,心中忽而如同腿肚子上的肌肉般酸了一下。
魏展宸心中一定也承受了很多事情, 她一直知道的。
他入军营三年便已有战功, 原也是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如今虽权利加身, 却也落得中毒的地步,纵是所有人都惧他怕他,可他不见得有当年那般快活自在。
“我明白的。”岳岚瑜揉了腿肚子,抬起的眸中带着温暖的笑意,“那夫君可明白, 不论什么事情,两人承担总比一人要更轻松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