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连杰看着她,她多年远离宫墙,朝廷,国家,这些事没有普罗百姓更重要。
“对,战事难以避免。”他点了下头,“我最后问你一句话。如果令尊之死与我无关,你会接受我吗?”
如此直白不加掩饰的提问,齐悦然简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心里诧异他怎么就能说得出口!
“你说啊,说完我就走。”
齐悦然忍不住想,没有仇恨,没有阴谋算计,什么都没有的话……
啊呸,想那个干嘛,不可能的事啊,没有如果!
霍连杰默默走近一步:“你说啊,为什么不说,很难回答吗?”
“没有如果。”她脱口而出,然而说出口就又后悔了,这是什么意思,这不就算是默认吗!怎么回事,晕头了!
霍连杰笑了笑,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弯下腰无声的呐喊一阵,因为极力克制,手背上青筋暴起。
齐悦然看着突然有些难过,她整天嘻嘻哈哈,看似活泼实则最是善于控制情绪,这般失态的状况从没有过。或许霍连杰对她真的有一点感情。
比一点再多一点。
霍连杰突然就站直,伸手将她抱了个满怀,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将她紧紧的束缚住。
“你……”
“我知道了。你什么也不要说。什么时候你报完了仇。安排好了陈家军。什么时候像你师父一样想通了放下所有芥蒂。我等着你。”
齐悦然瞪着眼睛,想说话,可他说的很快没给他插嘴的间隙就说完了。对着嘴的正是他的肩膀。她略一犹豫,一口咬了上去,很快一丝血腥味弥漫在唇齿之间。
霍连杰话说完了,仍然舍不得放手,似乎放开就会失去一般。肩膀,她咬就咬吧。少一块也不碍事……
一瞬间许多过往在脑海闪过,想起来的都是二人在一起的美好画面。霍连杰眨了一下眼睛,蓄在眼底的泪终于夺眶而出。他猛地推开齐悦然,夺门而逃。
齐悦然怔怔的留在房中,手指抹去唇边的血迹。
走就走吧,跑那么快干嘛,好像谁会去追你一样?
道别?有那个必要吗!
等?等着吧,哼……
……
苏钱之争尚未开审,双方阵营内人手也暂时按兵不动。大多数人都在等,等一个态度,决定以后的方向。
黄大人一群中有人暗中找了津州知府,他为官十几年第一次表现出一副大公无私的面孔,拱手朝着皇宫方向,大义凛然说依靠证据,秉公办理!
司马党过去何等风光,何时听到过“秉公”二字,这就是明明白白的不给面子了!虽说众多司马党仍身居要职,但皇上若不能放下旧怨,一个个击破是早晚的事。
这个时候,可不是一两个人的小事了,大半个朝堂都曾附庸过司马疾,若要清算起来人可就多了!
当时出面说服众官员与司马疾撇清关系的几位大人,此时都忙的脚不沾地,不是在自己府中接待来打探消息的人,就是登门拜访尚且身居要职的前司马党,唯恐他们一个沉不住气做出什么不好收拾的事来。双方都紧张且焦灼。
在这全城紧张的氛围下,津州府衙终于开始审理钱家马车撞死苏家小公子的案子。
双方都请了讼师,招来了自家下人来作证,待披枷带镣的钱公子被带上来,钱夫人人哀嚎一声差点晕过去,钱大人勉强支撑着,扶住妻子,看向津州知府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仇恨。
知府全不在意,人犯在牢中,审问,用刑,都是必走的程序,谁来都一样!况且此次情况特殊,他还特意吩咐过,不能伤筋动骨,还想怎么样!
只是钱公子养尊处优半辈子,别说挨打,摔跤都有下人倒在前面垫底,这番苦楚如何受的?不过几鞭几棍,身上多了几道血痕。人便去了半条命一般,一见到爹娘竟要飞奔过去寻求庇护,却被脚下铁链绊倒,狼狈不堪的摔倒在大堂上。
“爹,娘……”钱公子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
钱夫人心疼的痛不欲生,哭个不停。
津州知府一拍惊堂木:“休得喧哗!”
……
齐悦然没去听审,她坐在衙门不远处的一座茶馆,点了一壶好茶几碟点心,慢悠悠的喝着。对面摆了一只茶碗,倒满了青碧的茶汤,热气袅袅,不知道在等谁。
猴三儿疾奔而来,从街上一蹦跳上二楼,一脚踩在凳子上一手抄起那茶碗仰脖子喝了。
“钱家下人说苏家拦路寻衅在先,苏家说不过几句口角,以前钱家公子也做过的事,他们可从没有纵马冲撞过……”
第一百八十五章 反省
“……钱家说马突然受惊,控制不住,这才冲撞过去。苏家不信。苏家还找来了许多百姓作证,钱家公子平日里横行霸道无所顾忌,所以知府大人认定,钱家纵马行凶属实,但人死是意外,判钱公子五十大板,流放南疆。”
齐悦然喝着茶,听猴三儿一口气说完。“五十大板,那样一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板子下去也就剩不下几口气了。”
猴三儿道:“就这样苏家还不满意呢,就想亲眼看他上菜市口!”
齐悦然想了想:“钱家人呢,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
猴三儿道:“钱夫人晕过去了,钱大人瞪着眼什么也没说。”
“这个案子,若是平时这样判,没什么问题,可现在不一样啊。”齐悦然丢出一锭银子在桌上,“跟我进宫!”
猴三儿匆忙跟上。
齐悦然进宫容易,要见皇上需要人通报。很快,一个小太监出来笑呵呵道:“皇上正在议事,可能需要您多等一些时候。若是不嫌弃,奴才带您去外面转转。”
齐悦然客气道:“无妨,我在这里等一等就好,公公慢走。”她站在外面,想的是如何说动靳云麓答应自己的提议。今天这一场案子下来,他们先前安抚下的司马旧党必然人心浮动。她希望靳云麓能够对其中一些人稍作表示,譬如一点赏赐,一些好听的名头,诸如此类微不足道的好处以安定人心。但此时的靳云麓会不会答应,她有些不敢肯定。
里面正在议事的人是谁?她忍不住猜测起来。她帮他做了那么多事,大概该算有功之臣,说是他们姐弟最倚重的人也不过分。这里面正在说的事却不能让她参与,这件事就该想一想了。
其实里面的靳云麓等人并不知道齐悦然等在外面。传话的小太监走到御书房门外,御书房管事太监吴为听他一说,想到里面正在商议的事情和齐悦然的身份,摇摇头打发了小太监出来。
里面正在商议的是靳云佩的婚事。陈国的使臣是参与燕陈两国议和的肃王,陈源的叔叔。
靳云麓和肃王年纪差了几十岁,有心拉拢的情况下,彼此竟聊的十分热络。肃王对靳云麓铲除司马一党给与了极高的评价和赞誉。说他少年有为不愧天子血脉。靳云麓亦赞陈国皇室父子和睦,父慈子孝。皇位平稳过渡。
双方言笑晏晏客套一番后转入正题。陈源尚未婚配,以正宫之位迎娶靳云佩。这对西宋来说已足够尊重,靳云麓没有理由拒绝,并且他同燕国关系正紧张,也需要陈国这样一个稳定的后援。他相信以他姐姐的温柔美丽,善解人意,便是到了陈国,也定能夫妻和顺,美满幸福。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双方基本谈妥,靳云麓亲自将肃王送出门几步。太监吴为这才低声告诉他齐悦然在外面等待。一想到齐悦然与陈源过去的关系,靳云麓心里就一阵不痛快,也将这种不快表现在脸上。随口问道:“叫她进来吧。”转身回到御书房。
齐悦然第一眼看到肃王便认了出来,急忙后退几步藏起来。待他走远才现身,里面刚刚说了什么事,她已经猜到几分。
她早有准备,心里并没有掀起多大波澜。那件事也不是很重要,至少没有她正要做的事情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