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嫡姐是夫郎+番外(37)
她丝毫不觉,只是满脸泛红惊惶,发丝也凌乱得要命。
嫡姐的双手捧住奚娴的面颊,暗黄的佛穗垂落在她眼尾上,沉稳悠远的檀香传入鼻息。
她缓缓凝视着少女的优柔与青涩。
奚娴却听嫡姐叹息浅笑道:“娴娴,你到底有没有听懂?”
她乌黑的眼仁微微颤抖着,下意识摇了摇头,满面俱是迷茫。
嫡姐悠缓注视着她,一字字道:“彩衣娱亲,供奉子女,所求自己心安,是为自私,所以我也是自私的。”
“我望你能长命百岁,一生安康无忧,不过是求自己的心。”
“但有些事,却是理智无法控制的。故而你不能永远都奢求我护着你、永不背诺。诺言和律法是弱者之词,我可以随时毁去那些。”
奚娴听不懂,浓密的眼睫颤动着,唇边逸出无措的细喘,一时紧紧闭上眼,眉间有道雪白的皱痕,却不愿看嫡姐分毫了。
她听得出,嫡姐大约只想告诉她,自己能随时毁掉承诺,冒着难以心安的风险,也会做出不理智的事。
可她不明白,那到底是什么?
嫡姐所言像是迷雾,她拨开了也难见因由。
嫡姐微微一笑,细长的手指轻轻抚摸她的面颊,柔声哄道:“但你放心,我也厌恶太子,有时恨不得他死。在这点上我们很相似,不是么?”
奚娴闻言睁开眼睫,就那样微仰头看着姐姐,一时失去了言语。
她认为嫡姐说的是真心话,却似乎少了一些很重要的因果。
奚娴终于开口,干涩又胆怯:“是不是,太子强迫您做了甚么?或者,您上辈子的死,和太子有关?”
嫡姐松开她,让奚娴团坐在蒲团上,偏头看着外头淡薄的白昼,冷淡漠然道:“没有。”
奚娴心里头不知如何,却松了口气,却只是轻声道:“那您为何讨厌他?”
她明亮的眼里盛着疑惑,眼睛红红的,却因疑惑而忘了记仇,莹白的手指点在唇角上,不自觉地弯曲着,玉盘一般的面容上俱是鲜嫩,像是刚从窝里探头的小兔子,不懂遮掩,也不会保护自己。
人性本恶,她再恶毒也善良,无辜无知得可爱。
嫡姐的眸光寂然深远,身上朴素的缁衣和佛珠,都使她看上去无害而平和,就像个禁欲的苦行僧。
可她的回答却叫人不寒而栗,嗓音还带着优雅温和的笑意:“因为,我想取代他啊。”
奚娴惊愕地看着嫡姐,眼里还未曾坠落的泪珠,顺着面颊滑落,她慢慢道:“您说,您想……取代他?”
嫡姐微笑起来,细长的手指按在淡薄的唇上,示意她噤言,眸色却越来越幽深暗沉。
奚娴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却浑身都冒着诡异阴冷的凉意。
第29章
在奚娴惊愕的目光下,嫡姐起身时缁衣垂坠,宽大的广袖里隐约可见一串佛珠。
奚衡竟笑了起来,伸手拭干奚娴面颊的泪珠,而奚娴呆呆凝视着她,似乎被吓得不清。
嫡姐捏捏她的面颊,柔缓轻笑道:“傻姑娘,说甚么都信。”
奚娴才知道,自己是被嫡姐耍了,她或许真的没想过要取代太子,但同时又有些发自内心的不安。
可是嫡姐想要怎么替代太子?杀了太子,自己当女皇?
怎么听都离奇得很,叫人难以置信的同时,又觉得荒诞离奇到可笑。
于是奚娴并没有在意,可是跟着嫡姐走出佛堂,她才发觉自己还有许多事情没有问询,可是全被嫡姐的冷嘲锐利之言,给搪塞了过去。
奚娴没问出个所以然来,自己倒是哭得满脸是泪。
她看了一眼嫡姐的背影,挺直而高挑,带着与生俱来的孤傲。
嫡姐应当不是故意的,至少奚娴是这般认为的。
可是说到这个地步,奚娴也不愿意再与嫡姐讨论关于太子的话题了。
奚娴觉得,忽略嫡姐一些过激可怕的言辞,其实嫡姐还是个好人。
想到这里,奚娴也觉得有些对不住自己了,怎么可以那么宽容?只要是有点儿好处的人,她都能拼了命把人往光明的地方想,难道就不累、不勉强么?
她甚至怀疑嫡姐的人格是有问题的。
无论什么事正常人的看法永远与她不同,而嫡姐并不消极,只是会从截然相反的另一面看待一切,极端而带着邪意。
奚娴丝毫不怀疑,如果嫡姐不是个女人,没有被困在深闺里,在这样以男人为尊的年代,奚衡一定会是一个不择手段、冷酷无情的男人。
奚娴想起嫡姐的样貌,还有若有似无勾唇的阴冷模样,便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只是奚娴却决定,要忘记这一切,因为嫡姐对她有恩情,更是唯一能理解她重生经历的人,所以即便嫡姐的性格有些病态偏执,却并不能因此而否定了她。
身为嫡姐的亲人,她更应该做的是包容和感化,而不是吓得躲躲闪闪,弃恩情于不顾。
重生一次,奚娴本想要做个恶毒的人,可是兜兜转转,却仍是发觉自己做不到,做不到那么冷血自私,可以往对自己有恩的同路人身上插刀子。
她小步小步上前,一把拉住嫡姐的袖口,小心翼翼地探视着嫡姐的神情,才抿嘴笑起来。
小姑娘眼尾红红的,依靠在奚衡手边,小声道:“姐姐,你方才可吓到我了,以后可不可以不要这样?”
嫡姐继续往前走,没有放缓的意思,奚娴便只能小步小步很快地跟着,又捏着嫡姐的袖口软软扯了扯,似是猫咪一般瞧着主人。
嫡姐沉默着,停下步伐,终于伸手把她抱在怀里,慢慢摩挲着奚娴乌黑的长发。
奚衡温柔的时候,一双眼眸里透着属于少年人的清透干净,让奚娴觉得面前的是个在淳朴温和不过的年轻人,而不是个内心极端又变态的人。
奚衡的手修长利落,带着细微的檀香味,为奚娴挂起耳边的碎发,在她耳边低哑道:“抱歉,是姐姐不好,吓着我们宝宝了。”
她是这么说的,可是嗓音中带着沙涩性感的尾调。
奚娴有些茫然无措,捏着袖口软和道:“没关系的,姐姐,我已经很习惯您了。”
是习惯这类人。或许他们都有共通点,疯狂病态起来,什么话都敢说。
逼着她发誓,逼着她做羞耻的事情,完事了却怜惜呵护到了极致,只是眼眸中的疯狂幽暗还存在着,只是瘾君子得到了挚爱的阿芙蓉,所以能够披上俗世人温和宽仁的外皮了。
奚娴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有病,因为她已经习惯了被这样对待。
无论是心,还是一副身子,都柔软到不可思议,在某一方面麻木到过了很久,才能感受到绵绵不绝的钝痛。
她不会想要和如今摄政的储君再续前缘,但却能和嫡姐做一对好姐妹。
毕竟做姐妹,总是不比做怨偶痛苦。
奚娴这么说,嫡姐却不能够认同,她将奚娴的手放在心口的地方,温柔道:“无论你怎么做,姐姐都不会生气,也不会痛苦。故而难过伤心的时候,你便不要隐忍。”
奚娴眨了眨眼,小声道:“……什么?”
嫡姐轻描淡写道:“我冒犯了你的尊严,你也可以打我一巴掌,不必这般谨小慎微。”
奚娴有些无言以对,她从来不打女人巴掌,对着女孩子可下不了手,上辈子气极了,手腕都在细细颤抖,倒是经常打九五至尊巴掌。
嫡姐的声音像是在蛊惑她,缠绵而冰冷:“宝宝你看,若你把我杀了,一刀刀,溅了满地的血……那都是可以的。我准许你这么对待我,死得心甘情愿,你也不会为此受到报应。”
如果是她所做,那么抛开阴暗潮湿的地方走向光明,便是世上最正确的抉择。
他不认为有什么错。
在男人看来,被她一刀刀杀死也充满了幸福,幸福到会颤栗,会因此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