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惟德眉头一皱,道:“倒是没听到过什么,怎么,你是想到了什么?”
“陛下如此着急,会否是龙体有恙……”
顾云浩见四下无人,便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听了这话,孙惟德亦是心中大震,随即思量一番,也是觉得有这一可能,但还是叮嘱顾云浩道:“此事事关重大,万不可泄露半句。”
“恩,弟子明白。”
顾云浩也是一脸慎重地点了点头:“只是若真是如此的话,那新政之事便要抓紧才行。”
眼下元化帝好不容易掌控了大权,勋贵世家们难以阻挡新政。
但若是元化帝突然殡天,那么已经平稳的朝局说不定又会风云四起,那时只怕一切都说不准了。
多半元化帝也是料想到了这些,方才这样急切地责令顾云浩在半年之内,将新税制推行出去。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之后,顾云浩只觉心中也急切了不少。
“你所言不错。”
孙惟德也是点了点头,说道:“眼下户部尚书乃是范继岳,此人本是齐地总督,乃皇上腹心之人,你此去户部,应当问题不大。”
“再则,若有需要,老夫门下,亦是有些个新取中的年轻进士,人品才能都是不错,你亦是可以从中选些能用之人。”
听闻孙惟德这话,顾云浩心里又是一惊。
怎么听着师祖这话的意思,竟是想要慢慢将右相一党的人脉往他手里交的意思?
“师祖,您这是……”
他何德何能,居然能得到师祖这般的照顾。
“此事老夫筹谋已久,你不必多言。”
孙惟德却是摇了摇头,直接说道:“与杜允文缠斗八年,老夫也是对着官场名利看淡了,只是身在这个位置,有的是不得不为罢了。”
“若是老夫倒了,指不定有多少人会因此遭难,也是因着这个,老夫方才坚持了这么多年,否则早就辞官回乡,颐养天年了。”
说到这里,孙惟德却是又顿了顿,说道:“景源,老夫现在唯有一事放心不下,你且要答允才好。”
“师祖请吩咐便是。”顾云浩点了点头,说道。
“老夫退下之后,唯有孙家子孙放心不下,老夫那儿子是个没出息的不提也罢,只是唯有一重孙海帆颇有些可能支撑家业,却也还是个不知事的年纪,今后若入仕途,你替老夫代为关照一二。”孙惟德并不作他言,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原来如此。
顾云浩恍然大悟。
“师祖放心,弟子晓得了。”顾云浩答道。
寻常而言,这些阁臣相辅们在朝为官数十年,告老还乡之后,影响力会大不如前,因此,为了延续家族荣耀和权势,这些阁臣们在退下来之前,会逐渐将手中的人脉交给自己的子孙。
直到将子孙们送到一个颇为不错的位置,这些大佬们方才会安心退位。
只是孙惟德唯有一子,却是无心官场,在孙惟德管束多年,却仍是没有丝毫效果,最后甚至一走了之,索性出门游览全国名山大川去了。
孙子虽然是个聪慧的,但刚入仕两年,就得了天花,最后不治身亡。
再下面的重孙是个好读书又聪颖的,却只有十四岁,不仅年纪跟顾远舟相仿,科考上的进度也差不多,与顾远舟一样,才取中秀才不久,根本谈不上什么接掌家族权势。
孙氏一门并无什么近亲,故而孙惟德也不愿去扶植那些出了三族的族人骑到他们家头上。
因此,见着顾云浩是个重情义之人,方才这样培植顾云浩。
“对于你,老夫自然是信得过。”孙惟德吃了口茶,颔首笑道。
“师祖,海帆跟我家远舟年纪差不多,不晓得可寻了业师?”
想了想,顾云浩还是说了出来。
毕竟虽然他跟师祖相处多年,互相都知道人品心性,他自问也不是一个忘恩负义之人。
但师祖毕竟年纪大了,他还是想接着收孙海帆为弟子这个由头,让师祖能够安心的颐养天年。
毕竟有了一份师徒之情在,与寻常的照顾更是要亲近几分。
这样的话,师祖也不会那么为小重孙而挂心。
只是孙家如此势大,他顾云浩眼下虽然升了正三品的官职,但在朝中的根基其实并不深。
眼下这般出言要收下孙海帆为弟子,其实在外人看来,还是有些不合适的。
很显然,孙惟德并非是‘外人’,当一听闻顾云浩这话,他亦是眼前一亮。
对啊!
既然想要让顾云浩照看海帆,那么又有什么比让两人成为师徒更为保险的呢?
所谓天地君亲师,海帆这样小的年纪,而顾云浩又是个重情义之人,这样数十年的相处下去,更是会有一份亲近之意在,那样的话,根本不必他多言,顾云浩就自会照看着海帆。
“哪里有什么业师,他亦是选了《春秋》为本经,只是晓得了你跟程云都治《春秋》,他早就巴望着你能指点他,如今你回来了,正好便替老夫教教他也好。”
孙惟德笑着说道。
“是,弟子晓得了。”
顾云浩应了一声,算是基本上将孙海帆的事情定了下来。
第198章:令人眼红(一更)
顾云浩回京之事还是在朝中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要知道在八年前, 季铭倒台之前, 为了攀扯上孙惟德, 曾放出风声,言及顾云浩乃是新政细则的拟定者一事。
就在那个时候, 顾云浩的名字传遍了整个勋贵守旧派的圈子。
眼看着元化帝已经逐步掌控了朝局, 又突然传召顾云浩回京, 且好死不死的还是去担任户部左侍郎。
这分明是又要开始新政啊!
不少人都由此推断出来元化帝的心思,瞬间朝中众人都是议论纷纷。
有那些眼红羡慕顾云浩好运气,不仅能得到右相孙惟德赏识, 又能被元化帝重要的。
有察觉到顾云浩今后前景不错, 开始想要提前投入账下效力的。
更有那些不满新政, 开始惴惴不安的。
……
但无论什么态度,顾云浩回京之后, 瞬间成为了京中的风云人物。
要知道他现在也才三十出头,却已经担任了正三品的户部左侍郎,又乃是孙惟德一党的重要人物,眼下元化帝似乎更有意让其准备新政之事,若无意外,今后势必平步青云, 入阁拜相亦是不在话下。
对于顾云浩而言,他却是没有过多的精力去关注这些的。
自从猜到元化帝身体不大好之后,他更是全身心的投入了户部, 竭力准备新政事宜。
即便是杜允文等一伙守旧派屡屡发难, 他却也是充耳不闻, 全然不在乎的样子。
毕竟眼下元化帝已经将军队那边尽数掌控在手里,此外民意为邸报所控制,而余鑫又是邸报的负责人。
就连最有威胁的平王跟蜀王,此刻也是被拘禁在皇陵去为先帝守陵。
眼下的勋贵守旧派们,已经是被拔了牙的老虎,只得虚张声势,他是懒得费功夫与其相争。
只是杜允文等人最近却是憋闷不已。
先是向顾云浩发难,不想元化帝处处回护此人,所有他们相尽理由弹劾的奏折送上去之后,全似如同石投大海一般,元化帝却是直接搁置一旁,全部留中不发。
而顾云浩本人,也如同一个弥勒佛一般,端立朝堂,丝毫不见动怒,只听着他们弹劾就是。
这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实在是让他暗恨不已。
这两日更好,不仅是顾云浩充耳不闻,元化帝装聋作哑,就是连孙惟德那个老祸害都出来搅局。
竟然来个以牙还牙,不论是谁,只要弹劾顾云浩,隔日都必遭都察院弹劾。
虽然这里面的事情有真有假,但实在是恶心人啊。
七月中旬,朝中不少官员都收到了一个帖子,邀其于月底至顾家观礼。
看着这个帖子,官员们,特别是右相一派的官员们都是纷纷揣度其背后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