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言昭干涩的嗓子唔哝滚动,搂住她细腰往自己扣紧,在她耳边低低诉求:“做真夫妻好不好,”语顿,补充道:“我没醉,很清醒。”
心提起,紧张等她的回答。须臾,她清浅均匀的呼吸喷洒在他颈窝间,裴言昭错身一看,她阖目睡着了,眼睫如羽扇密集斜垂,在眼睑下方投了一圈圆弧暗影。
裴言昭嘴角抽动,勉为其难的将为她褪下去的衣衫拢回,眼眸青斥交加一阵,最终将她放靠桌上。
他涌着浑身的沸腾热血,贲张的硬肌,起身去寻水源。
该死的,第一次有唾手可得的东西他放着不要。他要栽了。
翌日,熏风解愠,温和的日光透过一层薄纱窗帷漫入屋中。
姜珩转醒想坐立起时,头颅灌铅一样赘重,仿佛数条钢索扣住她四肢,桎梏她绵软无力的身体。
她放弃歇下,慢慢睁开眼睛,首先看见的,是穿着白绢睡袍的男人,抱膝坐在床边。虽然他们同床共枕数日,她却觉得今日这等情形尤为吊诡。
姜珩撑着床面坐起来,看向男人侧脸埋在阴影中的半边轮廓,心感疑惑:“裴言昭?你怎么了。”
男人闻声,渐渐转过头,拉紧被子往上遮挡,神色惶惶。
“昨晚你喝醉了,把我,我们”
姜珩心脏狂跳,急揉骤痛肿胀的额角:“对不起,对不起。”
怎么回事儿,她脑子一片空白,记忆零碎不全。
“哈哈哈哈。”
裴言昭好笑她的反应,又不忍见她懊恼样貌,叠坐身形,伸手给她揉头:“骗你的,我们没怎样。你不恼不怒,却只向我道歉,女人对男人这样,不是喜欢是什么。你喜欢我对吗?”
姜珩肃起脸:“不是。”
“我是,”他承认,认真看着她,视线从她的眼睛,流连到唇上:“我昨天亲了你。”
姜珩瞪圆眼睛“你”
“但我没往下,将你占为己有,”裴言昭倾身靠近她,揽住她的脖子,拉向他,似有若无的虚笼着,真挚相告:“我不止想要三年,我想要更久更久,天长地久。我这个人想得到什么,千方百计也要得到,昨晚,你就离我那么近,我却没有动手,我第一次,想用真心待一个女子,想给她安稳,想护她安乐,更想尝试,两情相悦的滋味,所以我忍了下来。你若肯答应我,自然是好,你若不肯,我会继续对你好,我们来日方长。你说句话行不行?”
姜珩眼眶红得滴血,死死咬住嘴唇。
裴言昭不听她作任何回答,想推开看看,却被她反搂住。
他惊喜难言,紧紧回抱住她,小心翼翼问:“这算是回答吗?”
姜珩忍住哽咽,将眼泪逼回去,声色淡若:“那我,我的表姐算什么,谢照岚在你眼中,算什么?你们不是很相爱吗,不到四个月,你怎么会,喜欢上我的。”
等待的三年,成婚的半载中,他从没有,对谢照岚说过这些情真意切的话。姜珩能感觉得到,他没有待谢照岚这么认真过,怎么可能呢。
裴言昭微怔,反复思量,同她说真心话:“我对你跟你表姐,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噢?这么说来,你喜欢我,不喜欢她?”姜珩咬破了唇皮,不可置信她日夜期盼的三年,得到的是什么。
裴言昭思忖:“也不能这么说。她待我好,我是真心想同她过日子。可是三年半的时间里,她家教严格,我被人呼来喝去,我们聚少离多,成婚后也一样。每次见面,我都想方设法哄她开心,她对我来说一直像位九天瑶池上的神女,触不可及。我只能说,她是我一生中最亏欠的女人。”
亏欠,只是亏欠。姜珩舔了舔渗血的嘴唇,声音依旧平静:“你既然对她不了解,不爱她,为什么还想方设法哄她?”
“……你一定要问得这么清楚吗。”裴言昭感到内心的阴暗被人在一寸寸剥离袒露。
“是。”
裴言昭拥紧她,怕失去似的:“我承认,我不是个好人。能当上谢家女婿,是我摆脱军户的捷径。所以我不管自己当时的卑贱身份,去追求谢照岚。所以,我不管她为我等三年成为笑柄,也要缠着她让她等下去。我在危机四伏时,不管不顾的将她娶进门。”
懂了,她都懂了,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姜珩抬手,擦掉眼泪:“既然如此,裴都督,我的身份地位远不如谢照岚,相反,我父亲是御史,对你可是危险的存在。你不用想着在我身上捞到好处,不必讨我欢心。”
“斯人已逝,你怎么能将我对别人的感觉安在你身上?何况当时也是形格势禁,我为了配得上谢家门楣,不停四处征战,辜负佳人非我所愿。”
他不爱三年前的谢照岚,又谈什么爱她?姜珩觉得相当可笑,一个字也不愿再听,松开他的怀抱,眉目冷然:“我不喜欢你,这就是你问我的答案。”
裴言昭自问,也不必为一个早已逝去的女子赔上他们俩的感情,着实弄不懂她在执拗什么。他忿忿僵坐:“当我什么都没说!”
“这样再好不过。”
姜珩拢起后颈的长发,迈越过他,下榻。
在她经过时,裴言昭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别扭反口:“我说了,你若不答应,我继续对你好,来日方长。”
“你以为我像谢照岚那么好骗?”
“说了,你俩不一样。我这回是真心的。”
姜珩冷冷甩开他的手:“随你。”
鞑靼背信弃约,不仅厉兵秣马举兵骚扰边境,更号召蒙古其它的小族部落,譬如女真布、奴儿干等两大实力不容小觑的两大部落。因收缴了不少瓦剌的军械兵将,极速膨胀,猖獗声称,要拿回朵颜卫,攻破居庸关,扫平中原。
边鄙告急,隆正帝火速安排人到各个岗位,前往蓟州镇驰援。其中前锋中军的主将都由宿将担任,余留下一位负责捡拾旧刃、整饬辎重、安顿难民残兵的后勤校尉待定。
因为这无疑是一个容易俘获民心的好职位,又不用到前线打仗面临危难,且需要一个皇室中人出面,才能压制得住随行官员,不贪墨枉法,克扣军饷,让这场仗打得没有后顾之忧。综合看来,后勤校尉自是留给皇帝的儿子为最佳选择。
但要择哪一位皇子担任,无疑又二桃三士的抛出了一颗令朝官竞相抢夺的果实。
大皇子赵楚恒被敕封为辽王,镇守九边镇的辽东镇,自然排除。三皇子赵嘉许被敕封为秦王,封地在宣府一带,一时半会也赶不过来。五皇子六皇子都是闲散王爷,封地在南方。余下竞争力最大,也可说是唯一的竞争者,便是太子和怀王这一对。
太子一改往日谦和作风,迅疾请命,以刚去过晋城、熟悉边防为由,上书担任后勤校尉一职。而四皇子那边同样声势煊赫,以太子为国本不得有损为由,赵景熙自诩从小跟随父皇行兵带军,此次鞑子来势凶猛,含蓄暗示当选贤不选亲。
在两方争得如火如荼时,窦知章建议他爹:“孩儿分位低微,还请爹去告诉四皇子,让他不必再与太子相争。”
还以为儿子是来提如何争到手的意见的,岂料是劝他放弃。不过次子虽处翰林院七品编修,官衔不高,但正由于他身处这位置上,经手的奏表、策论无数,所谓书中自有颜如玉,这位次子的见识不亚于他,常给他出其不意的思路。
但要放弃,谈何容易。坐在玫瑰椅上的窦邯翻了个白眼,拢拢袖口:“好好的为什么不争,谁都知这是一个美差。”
窦知章长身玉立,眯了眯眼缝,进言道:“因为儿子看出了圣意,皇上除了后勤主将一职悬而未定,其余的辅将都已定好了,大半都是出自兵部,而非都督府。”
窦邯沉思:“兵部,那就是我的人,皇上素知我与四皇子关系甚笃,这难道是定下四皇子了?”
“不。恰恰相反,皇上选中的是太子。皇上对鞑靼进犯很愤怒,势必要打赢这场。故而交错用人,以四皇子的人为辅,太子为主,互相监督,保证粮饷供给。”
窦邯颔首:“说得有理。”
“依我看,让太子去前线对我们来说不一定是坏事。他连一个陇定府都治理不好,错漏百出,皇上嘴上不言明,怕是内心对太子已产生了厌恶。太子稳居东宫,他不行动不出错,我们难以撼动他的地位。他只要出动了,还愁制造不了比陇定府更大的乱子吗。”窦知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