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天景得意狂笑:“姜珩,你不要管东管西,否则老子把你一块收了。”
裴言昭快速瞥了窦天景一眼,眸泛阴寒气息。
转眼,垂眸隐匿。
姜珩哂笑了下:“三公子,你说喜欢你的女人多得很,我可不信。你要什么没有什么,姑娘家怎么会喜欢你?”
窦天景看了自身一眼绫罗玉带,不可置信,怒火中烧:“你眼瞎了吗,我是尚书的儿子,你说,我什么东西没有。”
“我说姑娘喜欢你,不是喜欢你的家。你么,相貌一般,才学更无,人家凭什么喜欢你。”姜珩转身,眺望街尾。
窦天景眯了眯眼:“姜珩,别以为你在宫宴上刺了鞑靼人两句,被皇上夸奖,就真觉得自己的文采登峰造极了。不过是耍嘴皮子的东西,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
姜珩长哦:“你不服我,那我们来比比。我问你十个问题,你都答得上来,我便收回之前的话,承认你是讨姑娘喜欢的。”
见他迟疑,姜珩又一激:“你怵了?”
窦天景哼一声,抓上两个大汉:“你只配跟我手底下的小喽啰比,他们答不上来,本少爷再出马。你尽管问吧,快问。”
姜珩说好,思忖片刻:“九百九十九文钱,及时梨果买一千,一十一文梨九个,七枚果子四文钱。问,梨果多少价几何。”
这帮侍从一下子傻眼了,他们么,平时道听途说些稗官野史,讲给公子助兴听得多,文学诗词也会那么几句,这绕闷的数术是管账人学的,他们涉猎甚少。
窦天景见侍从一个个呆头傻脑,禁不住往他们背上踹,催促:“快答啊,答不出来本公子要你们好看。”
几人赶紧去周围借笔借纸,伏地运算。
姜珩趁机,将那名受辱女子带回来。
窦天景怒目:“你干什么。”
“赢了我便不管你。”姜珩白他一眼。
窦天景忿忿不言,盯着几名侍从。
有个人幸好会算,花了半刻钟算出结果,喜滋滋拿给公子交差。
窦天景按照纸上写的把答案念了,语气飘然,随即将纸张一掀,神情倨傲:“呵,雕虫小技。”
姜珩愿赌服输:“好,这一场你赢了。不过还有九个问题,别急。”
姜珩踅身,又望了眼街尾,慢吞吞道:“李白街上走,提壶去打酒。遇店加一倍,见花喝一斗。三遇店和花,喝光壶中酒。试问酒壶中,原有多少酒?”
第27章
几个随从闻言,一气未歇,投笔再算。黄麻纸渐渐斑驳,他们面泛难色,又有三公子在背后暗声催促,犹如被一双恶鬼的眼睛凝睇,他们心神扰乱,汗流至踵。
超过了上次算答的时间,窦天景极为不耐,抽出腰间长鞭,扬笞一列他从卫所军流放到京卫判刑的犯人。
“你们也答啊,本少爷白养你们这一路吗。”
“你,”窦天景徘徊踱步,挑中一颔留髯须、面清儒雅的老者,挑抬对方下颔:“看着像个读书人,这点问题都答不出来吗。不答老子就捏死你。”
老者被掐住下颔至喉管间,口齿流涎,目珠翻瞪,哀哀恳求:“饶命,饶命啊,小的是屯田兵,是种,种番薯的,没念过书。”气息奄奄。
窦天景戾气丛生,五指扣紧:“没用的老东西,活着也浪费粮食。”
他身旁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女孩抓住老者的手,呜咽连连:“爷爷,你这坏人,放开我爷爷。”
抬起枯瘦肌黄的细胳膊捶打窦天景。
窦天景狠起来老小不忌,扬起比女孩脸还宽的巴掌:“你爷爷才是下贱的军户。敢打老子,找死。”
“三公子,请手下留情。”
窦天景咬紧牙根,手下还没答出问题让他心急火燎,这女人又撞上来:“姜珩,你算什么东西,一再的挑衅我?就是你爹在这,他也没有管犯人的权力,不就是一靠道人是非升官的弄臣吗,我呸。”
姜珩冷睨他:“我没有权力管犯人,你也没有。你不物伤其类,曾和他们同为军籍就罢,这些人不管犯了什么错,你正好负责押解入京,但他们自有府尹和五军都督明正典刑。你蛮横僭越,视犯人为草芥,还说锦衣荣归,我看是丢尽了窦尚书的脸。”
窦天景目光一眺,眸光微闪,又喜又气:“大胆!你敢把我爹牵扯进来,这笔账我要好好跟你算了。我如今脱离军籍为武教授,哪里丢了我爹的脸?你是御史的女儿,要是平白无故泼我脏水,罪加平民三等!”
姜珩气盛直视窦天景,倒不知心心盼念的人已莅临,还是三大堂官为首众侍拥趸的庞支队伍。
三大堂官分别是窦邯,府尹褚云天,通政司通政使曹格,除了窦邯,皆是相协管理民务的官员,他们怕手底人镇不住窦天景,故亲自前来,半途与窦邯相遇。不料一来,就见到这样唇枪舌战的场面,又见提起了窦尚书,不禁也要忌惮三思行事。
看向窦邯本人,却是不动如山,不辨情绪。他们陡然跟着窦邯驻足,不敢上前,盼望姜家那丫头不要说出悖逆之言才好。急急思索应策。
“惰其四支,不顾父母之养;博弈好酒,不顾父母之养;从耳目欲,以为父母勠;好勇斗狠,以危父母。五不孝你犯了其四,桩桩件件都还在申明亭有据可查。非我杜撰,是你自取其祸。”姜珩一字一字,掷地有声道。
窦天景当众被人叱骂羞辱,还是当着亲爹的面。
他双目瞬间充赤,咆哮越过面前侍从,吃人般眼神锁定姜珩,大步流星朝她走去。
好汉不吃眼前亏。
姜珩拔腿欲逃,还未动身,身侧探入一道劲力,将她往旁拨开。
窦天景郝然对上窦邯一张冷沉似冰的脸,扬起的拳头急忙放下,气急旁指:“爹,你来得正好,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敢诋毁我们父子,我们把她抓回府衙拷问,谁教她的那些荒谬鬼话”
‘啪——!’
猛的一道清脆声响,窦天景脑子嗡嗡震麻,脸颊火辣,发懵的从下盯着他爹打颤的手,讷讷上移:“爹”
“人家说得没有错!你这张扬跋扈的东西,一回来就惹是生非。容我回去带你好好管束。”
窦邯抽走他扬武扬威的鞭子,抛丢了出去,转身向褚云天拱手告罪:“我儿僭越了,犯人由大人带回去审理吧。”
褚云天想回馈安抚两句,却见那列犯人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心中也有气。军户多是受不了非人的对待,才落逃或另觅生计,本就可怜。即便是死囚,国有国法,岂能随意轻践他人躯体,摧残身心。
褚云天什么也不说了,让道:“请。”
窦邯拽住小儿子,带离了是非场地。
裴言昭缓缓心神,脱离队伍跟上窦家。
经遇姜珩身侧时,他步伐停顿,睊目而望。
人儿却目不斜视,如同将他当空气般,擦身错过,往他身后一群犯人走去。
裴言昭心头微刺,略踌躇,亦然继续往前。
姜珩进到犯人堆里,检查那名被窦天景掐昏过去的老伯,安慰小女孩别哭,道老人家只是缺水过度昏迷过去,再问围观路人取点水来。
霎时,便有数十支水囊争相递来。
姜珩先亲自灌老伯喝水,见他转醒,将水囊递给她孙女,让她照看,随即退去道路一旁,好让顺天府的人执行公务带他们走。
眼看犯人们被顺天府接管,平安无事离去,街上慢慢恢复生机,收摊收一半的重新摆出来,又是袂云汗雨的景象。
姜珩也要走时,一群男子围拢上来,目露殷切之光,纷纷自介。
“姜小姐,果然是御口亲点的才女啊,外不惧强敌,内不畏权贵,实令我等叹服!我还道窦天景一回来又要把燕京搞得乌烟瘴气,正想上去教训一二,没想到你就先出手了。”长安侯府家的二公子昂首阔胸。
苏尚书家的小儿子腼腆道:“姜小姐还记得我吗,我娘去你家……应当跟你提起我过,在下今年十六,与你年龄相当。方才怕你受委屈,时刻准备挺身而出,保护小姐。”
“在下也是!但看小姐舌灿莲花,赏心悦目至极,便先没有插手。小姐真有不输男儿的心,却也长得一副仙姿妙容啊。”薛远鸿薛首辅家的孙儿薛月笙,一双含笑的眸子流眄在姜珩身上。
有让一个女人挨受窦天景谩骂,却躲在背后欣赏,这种保护方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