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夫之种植大王+番外(4)
“卖了,连六只鸡也都卖了。”
殷裴楠垂眸,心里叹口气。
这里生产力底下,水稻亩产通常只有两百多斤,还得年份好,要是年份不好的时候,亩产都只有百多斤,要是遇到个干旱洪涝的天灾,颗粒无收也是有的。
农民们生活苦,一年忙到头,收成没多少,上交了皇粮,留下第二年的谷种之后,根本就没剩多少。租了别人田地的,还得交佃租,更是辛苦。
人都吃不饱,更别想有多余的粮食来喂猪。所以家里这三头猪,都是他们用红薯藤,还有野菜野草喂大的,那两头半大的猪就这么卖了,实在可惜了。
可是也没有办法,还欠着六十两银子呢。他们原本喂猪也是为了还债。
殷裴楠问道:“凑了多少了?”
水珠架柴的手一顿,低声答道:“家里的两担谷子也卖了,一起还不到五两。”
殷裴楠搓着手心上厚厚的茧子,脸色凝重,情况比他想象的更加严峻。
家里秋季交了皇粮后,除了谷种,只剩下两担谷子,原本是要留一担吃到明年六月第一季水稻收割的。现在两担都卖了,他们等于是就只剩下之前碾出来的二十来斤米了。
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家里一点年货都没有,要不是自己穿越过来,这个年怎么过,这个冬天怎么过,都是问题。
一家人可能都齐不了。
所幸自己已经到了这里,便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
殷裴楠摸了摸水珠的头,沉声道:“会有办法的。”
水珠闻言,抬头看向殷裴楠,眼中诧异的神色很是明显。她没想到阿兄会说出这样的话。
殷裴楠又拍了拍水珠的肩,道:“放心吧,阿兄不会让人把你们卖了去的。”
水珠眼中的怀疑更甚,却又不免为兄长的话动容,她鼻头一酸,问道:“阿兄,你的脑袋是不是被撞坏了?”
不怪水珠这么问,她阿兄以前一向话都不敢大声说,十分的懦弱,村里连个小孩都敢欺负他。水珠以前是有些嫌弃这个阿兄的,白长了个头,干活倒还算利索,就是太没有男子汉的勇气和担当了。
可前天,阿兄为了她和阿弟拼命的样子还在眼前,她第一次在阿兄身上看到能称之为勇敢的东西,让她对阿兄有些侧目。
只是十几年来根深蒂固的印象太难消除,而且刚才阿兄居然跟自己说了这样的话,那斩钉截铁的坚定语气,她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阿兄了。
殷裴楠哭笑不得,心下却又觉得堵堵的。
原身胆小怯弱,阿娘也差不多,这几年,他们孤儿寡母的,就免不了有人欺负他们。阿娘和阿兄都是靠不住的,小小的水珠便竖起了全身的尖刺,谁要欺负他们,她就能刺别人满身包,被村里的人说成是母老虎她也不顾。
殷裴楠已经决定替原身好好照顾家人了,那之前的形象就必须改变,这次磕着脑袋正好是一个好的契机。
毕竟都算是“死”过一次了,性情发生些变化,也说得通。
他看着才十四岁的小姑娘,正色道:“对不起阿妹,这些年辛苦你了。我明明比你大,还是男人,却要你来保护这个家。阿兄对不起你。阿兄想清楚了,这次是我命大活了过来,我不能再那么懦弱,我要勇敢起来,担起这个家。阿妹,我们一齐渡过这个难关吧。”
阿兄何曾说过这么有担当的话?
水珠鼻头更酸,却强忍着没有落泪,低头看着熊熊燃烧的柴火,咕哝道:“说到做到才好。”明显还不敢相信他。
殷裴楠也没再解释更多,以后用行动证明便是了。
“阿兄,阿姊,阿娘回来了。”宁哥儿小跑着进来,高兴地喊道。
外面天已经黑了,一个妇人在门口拍身上的雪,拍干净了才进了屋来。
殷裴楠抬眼望去,一瞬间以为自己见到了自己的亲妈。原身的娘今年三十七岁,跟殷裴楠的妈妈有七八分像,只是因为长年累月地劳作,看起来比他妈妈四十六岁过世时还要显老一些。
殷裴楠感觉眼睛有些酸涩,张了张口,叫道:“……阿娘。”
赵秀娥看到儿子醒来,非常高兴,温温柔柔地走过来摸他的额头,关切地问道:“阿楠醒了?感觉怎么样?头疼不疼?”
殷裴楠感受着阿娘的关心,轻轻摇摇头,道:“不疼了。”
“那就好,温度也降下来了。”见儿子醒了没有大碍,赵秀娥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问道:“吃东西了吗?”
水珠答道:“等着你回来一起吃呢。”
赵秀娥说道:“那就快吃吧。”
四人也没有去堂屋的桌上吃,就在灶膛前摆了个小矮桌,就着灶膛里的火光和暖气,也不用点灯了,每人一个红薯,一碗清得见底的蔬菜米粥,吃起来。
殷裴楠见水珠又把米粥和菜叶都捞给自己,拿起勺子把碗里的米粥舀了一勺放进宁哥儿的碗里,又舀了分给水珠和阿娘。
“阿兄你自己吃,你伤还没好。”水珠皱眉说道。
“醒来那会刚吃过一碗,还不太饿。”殷裴楠答了一句,又把自己面前这个最大的红薯分了小半给宁哥儿。
末世的前一年里,他见过太多被饿死的人,惨不忍睹。宁哥儿长得这么瘦小,看起来完全不像六岁的孩子,一看就是营养不良饿的。
宁哥儿看着面前的红薯,看看阿兄,再看看阿姊,不敢去拿。
水珠叹口气,说道:“吃吧。”
得了阿姊的允许,宁哥儿这才高兴地拿了吃起来。
殷裴楠笑了一下,又看了看阿娘,心里得了些安慰。
前世的时候,因为跟爸妈不在一个城市,导致末世来临时,自己没办法保护双亲,这一直是他心里的一个遗憾。
现在看到这么像妈妈的赵秀娥,殷裴楠觉得老天待他不薄,不仅给了他重生的机会,还给了他一个尽孝弥补的机会。虽然这个机会也伴随着一些其他的困难,但那些都是能克服的,跟子欲养而亲不待比起来,那些完全不算什么。
吃完晚饭,水珠问阿娘:“阿娘,借到了吗?”
赵秀娥叹口气,摇了摇头,“在你大舅二舅家总共借了一两,其他就没了。”
几人沉默下来。
这几年他们每到年底都有这么一遭,别人基本上看到赵秀娥上门就猜到什么事了。
旧债未还,新债又至,大舅二舅还能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借一点,其他的人都被他们家借怕了。
而且眼看就要过年,到处都需要钱,大舅二舅家也借不了多少,本来都不是富裕人家,更别提之前借的都还没还,能凑出这一两也属不易了。
殷裴楠想了下,道:“我明天去……”
“哟,吃着呢?”
殷裴楠话没说完,一个中年男人推开灶房门走了进来。
男人名叫胡大地,就住村北头,四十二岁,是村里有名的懒汉,还好色,喜欢调.戏年轻的姑娘小哥儿。村里人都不怎么待见他。
前两年他夫郎因病过世,他也就成了个鳏夫。
也是他命好,两个儿子比较争气,一个出去跑船,一个小时候就被镇上的大夫看中收作了徒弟,跟着学医,现在已经可以独立看诊了。两个儿子有出息,胡大地越发懒散,田地家里都是两个儿媳妇在操持,他就好吃懒做起来,心情好了就去田里转转,大部分时间都在村里瞎溜达。
见到有人来,水珠把灶头的桐油灯点燃了,看见是胡大地,有些疑惑。“大地叔?这么晚了,你是有什么事吗?”
胡大地滴溜溜的眼珠绕着水珠转了一圈,自顾坐到灶膛前凳子上,道:“给你们家送银子来了。”
几人一头雾水。
水珠把小矮桌搬开。殷裴楠问道:“大地叔此话何意?”
胡大地笑眯眯答道:“是这样,前天的事情,大家伙都知道了,我也看在眼里。今儿个我大儿子回来了,稍赚了点银子,所以我这不就过来了嘛。”
几人对望了一眼,赵秀娥迟疑道:“胡家阿兄,你愿意借银子给我们?”她以前也去过胡家借钱,不过没借到。
胡大地摇头,道:“不是借。”
殷裴楠道:“那是……贷?”
胡大地摇头,撇了水珠一眼,又装作气愤道:“裴楠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乡里乡亲的,我能是那种收你们利钱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