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心疼的拍着格格的后背,“格格不哭了,哭的眼睛肿了福晋又会心疼了,自从这次进宫,格格性子竟完全变了一个模样,奴婢已很少再见格格发自内心的笑。格格还有福晋和王爷,还有宫里的德妃娘娘和少……德妃娘娘虽病着却也一直挂念格格,再这般哭下去,可就真的伤了大家的心了。”
佳柔懂翡翠的欲言又止,可是那泪珠就是不听使唤,这一顿哭只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把多日以来的不快都哭了个痛快。
仿佛烟消云散,又仿佛一切如故。
“格格,格格,有喜事儿!”
她正吃着晚饭,抱怨今天的厨子偷懒,做的小炒肉分量都比往常少了许多,府里还没到那种吃不上肉的程度,怎么这就开始给她做半素的菜来糊弄了?
妈耶,家里啥时候穷的都吃不上一顿小炒肉了?
忽然见翡翠一脸喜气的奔进来,莽撞的很。
福晋已说过她许多遍,照顾格格这么久,好的不学只学坏的,聪明机灵没学来,那个莽撞冲动劲儿倒是学的一丝不差。
只是近来,便想这也是好处,佳柔越来越沉默,有这样一个活宝的侍女跟着服侍,也或多或少会影响一些佳柔的情绪。
“你慌个什么,后面莫不是有老虎跟你?”
佳柔放下碗筷,命小丫头帮翡翠除了外袍,笑着问她。
翡翠在大格格房里多年,虽然性格鲁莽了些,但是毕竟身份在这儿。佳柔又是府里能横着走的人物,而且也是宫中娘娘心心念念惦记的贵主,翡翠的地位自然是水涨船高,府里任意一位丫头侍卫都会尊称一句“翡翠姑姑”。
“老虎倒是没有,喜事倒有一桩。”
佳柔难得的笑了,“什么好事,竟叫你开心成这样?”
翡翠心里高兴,见格格脸上有了难得的笑容,自己也是十分欢喜。
“奴婢听人讲,四爷府的弘历阿哥过生,皇上特意恩准雍亲王府举办宴席加以庆贺,定会邀请到老爷,到时候也会命格格同去玩乐,吃席贺寿,岂不快哉!”
“谁?谁过生?”
“雍亲王府的四阿哥弘历呀!”
佳柔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呼吸突然有些急促。
四爷府…?
她想起那个待她如同亲生女儿的四福晋青玉,和曾经在四爷府称王称霸的日子,心里便一阵欢愉。
可是…她又想起了少清…
她忽然觉得,记忆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那些欢乐的日子,身边似乎都有着少清的存在,都有着他嬉皮笑脸逗她开心的模样。
她不明白,她究竟是喜欢他,所以如今想起他就会心痛;还是只是习惯了他在身边,如今习惯没了,她才会心痛?
啊…不能去想,一想,便心痛。
少清作为弘历的伴读,弘历生日,他不可能不去。
那么,我见了他,我该说些什么?我该做些什么?
解释自己没有不原谅他,是淑娴背后挑拨离间?
解释没有恶意对淑娴不友好,一切都是淑娴做的妖,她是受害者?
可是人宁愿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不愿相信真相。
他会信自己吗?她连百分之五十的把握都没有。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很快便到了雍亲王府举行宴席的日子,纵使佳柔再不想去,也终究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她再蛮横,也拧不过父母。她在府里再猖狂,也是因为父母的疼爱,贵族格格的身份,而这,都是现在的父母给的。
如今这朝堂局势紧张的时期,胤禄也怕得罪人,跟胤禄相比,四阿哥胤禛在康熙面前的地位可比他大的多,四福晋青玉又待佳柔极好,趁着侍卫送请帖的功夫,青玉千叮咛万嘱咐的邀佳柔一定要去。
念及四福晋,佳柔便动了心,又有胤禄强迫着,佳柔也不敢拒绝。
她不声不响的跟在阿玛和额娘身后,进了四爷府就一直低着头,唯恐看到什么人给自己添不快。
当然,最重要的,是怕看见少清。不说是怕他,也不是不想见他…
只是不想再惹自己哭罢了。泪已经流干,便是林妹妹,哭到现在也该是吐血了。
各位宾客大多是皇家子弟,胤禛七窍玲珑的请了一些小辈的弟弟们,还有佳柔等这般的侄女儿侄子,既然是给儿子庆生,自然请这些小辈儿的孩子们才最为妥当,让康熙根本挑不出来把柄。
宴席久久不开始,听说是弘历久久不来,已经派了人去找。
佳柔只管低着头走路,需要磕头就磕头,需要行礼就行礼,像一个被人操纵的木偶。
“柔儿,久不见你,你都不来陪陪伯母,如今怎么又这般生疏?”
四福晋青玉一如既往的穿着浅红色旗装,梳着大方得体的妇人髻,声音依旧是温温柔柔的,似乎没有被世俗沾惹了一丝污泥。
佳柔猛地抬起头望过去,见四福晋笑意盈盈的望着她,举动间满是如母亲般的疼惜,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那僵硬许久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四福晋是真的疼她,如亲生般的疼爱,不掺一丝水分。况且四福晋天生一副好脾气,又生来和顺,让人一见就十分亲和,佳柔的泪无法控制的流落下来。
她又见来来往往的人众多,恐怕被人瞧见笑话,又好像在雍亲王府受了欺负似的,给自己阿玛还有四福晋招不顺,忙又抹了泪,却止不住一下又一下的抽涕,看上去更加的惹人心疼。
四福晋疼惜的抱了她过去,将她搂在怀里细声细语的哄着,忽的就想起自己已经去世的儿子弘晖。
那一年他顽皮的和小厮放风筝,不小心磕破了胳膊和膝盖,又怕因为贪玩挨了胤禛的骂,所以哭又不敢哭,乐也乐不出来。
也是这般委屈巴巴的窝在她怀里抽涕,像极了被踩尾巴来寻安慰的小猫,轻声的叫着:“额娘…额娘…”
弘晖若是还活在人世,怕是早已出落得英俊潇洒,如今也该娶妻生子,她便也能享尽了天伦之乐,家中的事也有人为她分担,不必每日如此愁苦,早早的白了头发。
如此想来,抱着佳柔的力气越发的紧,将对儿子的思念完全寄托在了她的身上。
二人年龄差的多,各有各的苦事,却莫名的契合在一起,可谓也是一种缘分。
两人正说着体己话,忽然听见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靠近她们的时候突然变轻,变的迟疑不定。
仿佛想起了什么,佳柔猛一回头,正中那双鹰一般的眼眸。
少清站的笔直,磐石般立在她的身后,眼神里满是重逢的喜悦,那上扬的嘴角,让他禁不住和往常一样想跳过来和她打闹,手却在扬起的一瞬间停滞,往日的画面一幕幕闪过,理智最终战胜了他的深情。
少清抿去了嘴角残留的笑意,换上了从未见过的冷漠,慢慢下蹲,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
他轻声道:“参见大格格,大格格吉祥。”
不是柔儿妹妹,也不是我们家妞儿,那一声声唤的大格格,似乎要把往日的情分全部打散。
她颤抖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张了张嘴,千万句话堵在口中都无法言说,腿一直在打颤儿,她身上并不冷,只是心冷,捂不热了。
伸手想去拉少清的手,一如往常那般和他嬉闹,却被他躲开,她一怔,也只能呆呆地放下。
“大格格,请,请自重。”
“自,自重?哈,哈哈哈…”
真是可笑,太可笑了。造化弄人,世事变迁。
四福晋看了眼他们,心里虽不太明白,但是儿孙自有儿孙福,她也不便不插手,她尊重他们。
虽不发一言,只用右手轻轻的拍着佳柔的后背,安慰着佳柔。
佳柔只站了那么一会儿,实在是忍不了少清那刻意冷漠的态度,向四福晋打了个招呼,便孤身一人绕开他们去后院散心,连翡翠也没叫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