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宋国子监那些年(12)
……但自己肯定是其中最差的一个。从对方的眼神中叶安读懂了他的意思,不过估计张博士也没想到,世上竟然还有十四五了千字文还读得磕磕绊绊之人。
“你放心,你们律学馆向来都是半年才考一次试,哪怕成绩倒数也不会为难你们的。”张铭出言安慰。
这倒是让叶安松了口气,接着又打听了些吃住的问题。
张铭道:“监内有校服,但是不要求强制穿,也有监舍,但平时可回家。每十日一天假,吃饭要是不嫌弃,可在监里解决,另外小厮不能带进课堂,剩下没别的了。”
看上去还比较自由,叶安大喜,如此一来说不定真能好好发展下自己的生意,东京这么大的市场,真成功了不是分分钟赚的盆满钵满。
其实也不能怪叶安全心钻进钱眼儿里,家中祖母年迈,倘若有个头疼脑热,这时候看病可是一笔大钱,没看原主病了十年,就把叶家几代积攒的家产花的差不多了。他读书不成,如今又是地位比较高的宋代,放着钱不赚才是傻子。
打定主意的叶安迅速振作起来,与张铭共同领了必备物品后,又简单熟悉了下周围环境,接着便回家了,约好明日就来正常上课。
等叶安走后不久,张铭就“偶遇”了不少同僚,话里话外都在探其口风。张铭一律打太极模糊过去,心中不忿,哼哼,当时怕说错话把我推出去,如今又想空手套白狼,晚了!
待到傍晚,国子监丞梁观也来找自己。面对顶头上司总不好跟其他人同样对待,张铭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经过复述一遍。梁观抚了抚下巴上的胡子:“如此说来,那叶安看上去是个平平无奇之人?”
张铭想了想:“除了长得好看点,没什么特殊的。看言行举止,应该是个百姓家的孩子,而且填文书的时候,他住在开封府衙旁,那一带不都是公租房吗。”
“那就奇怪了,”梁观喃喃自语:“官家把这样一个孩子送到国子监,究竟是为了什么?”
张铭也摸不着头脑,半晌后道:“那……玄班人最少,把他分到玄班?”
“不,”梁观摇摇头,“送他进天班。”
张铭大惊:“这是做什么?天班人已经够多了。”
梁观冷笑:“不仅要进天班,还要安排个好位置。”
心知这又是国子监内部派系斗法,张铭低着头不敢出声,默默为叶安点蜡。天班那帮二世祖,有的就算皇子都不放在眼里,那般精致纤细的小少年进去几天,怕是连骨头都不剩,反正与自己无关,还是老老实实混日子吧。
再说叶安这边,由于张铭可能以为太过基础,没跟他讲要带什么书,他便也没好意思问,正打算派元宝去打听打听,展昭却已先替他准备好了。
“我下午向包大人问了问,他听说你决心考明法,十分鼓励,说法典乃是治国利器,大宋正缺这样的人才,于是给了份书单。我看你两手空空,想也没有,便自作主张的买了。”展昭说着跟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厚厚一打书。
叶安望向眼前的书海,先是颤抖的道谢,然后问道:“这、这么多的吗?”
“还不算完,包大人说了,明法科举时要考《论语》十条,《尔雅》、《孝经》共十条,《周易》、《尚书》各二十五条。此外还有最重要的《刑统》”展昭摇头:“这只是最基本的,听闻国子监还有其他杂科要学……噫,安哥儿,你怎么哭了?”
“没……就是太高兴了。”叶安默默擦干两行清泪,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真像张博士说的那样,二世祖班不抓成绩,否则自己绝对扑街。
叶安叹气,他心中隐隐有预感,自己的求学之路不会一帆风顺。
展昭让元宝将书全都装起来,然后又问道:“安哥儿是打算在国子监内住吗?”
“暂时不,”叶安想了想,还是否认:“我看带我入校的老师话里话外,律学馆似乎很少有住校的人。虽然麻烦了点吗,我还是先走读一段时间吧。”
展昭点了点头:“如此正好,我打算过段时间搬进开封府,这房子不退,先闲置。安哥儿有时间帮我照看一下,你那院子小,假如同窗来家里玩,也可以住到我那儿。”
看得出来北宋官员俸禄之高,前几天展大侠还拙荆见肘,如今出手一下子就阔绰起来。不过……展大哥你是不是想太多了,还同窗来玩,估计在他心里国子监的学生都和家乡一样和善淳朴。
叶安上辈子也是凭实力考进贵族学校的,他们全班都是像自己这种贫困家庭的尖子生,与其他学生根本就格格不入,连交谈都很少。说实话,他已经做好在校内被长期孤立的准备了。心知他是好心,叶安也不愿违他意,只笑着应下。
“另外,此地离学堂这么远,你每天打算怎么过去?”展昭又问道。
“大哥放心,我前两日就跟一牛车谈好,每天五更来接,至于下了学堂,自己走回去便是,脚步快些半个多时辰就到了。”
宋代短途出行方式普遍有四种,分别是骑马,轿子,驴车和牛车。
整个宋朝马匹都属于稀缺资源,好马每个月饲养成本就要好几贯钱,首先就被叶安排除掉。
至于轿子,曾经一度因为劳民伤财是被禁的,然而宋代经济繁荣,享乐之风愈炽,对于乘轿的禁令也渐渐放松。不过还是女子居多,尤其是此时,像叶安这种学生以人代畜总要被人议论。
比较了驴车和牛车之后,叶安还是选择了牛车,一来更加平稳,二来是便宜,一口气包了一个月竟然只要五十文,听到价格时简直不敢相信。
眼前的少年不停讨论来到北宋的感受,展昭听着听着,逐渐露出慈母般的微笑(……?)。虽然年龄差距颇大,可安哥儿也算自己在京城里最好的朋友,看着他逐步走入正轨,展昭衷心希望有朝一日他能和包大人一样,成为为民请命的好官。
最后叶安又亲自下厨,几人心满意足的吃上一顿后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叶安与元宝起了个大早,准备完成后,便在家门口等车来。这次跟元宝说好,只带着他去国子监门口认认路,等自己上学的时候他就先回家。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元宝心直口快,又不懂看人脸色,到时候真被欺负估计都反应不过来。
元宝乖乖的点头,他脑子慢,但对少爷的命令一向是言听计从的。
半天后,牛车终于来了,驾车的也是个少年,看样子比叶安大上几岁,皮肤微黑,长得十分机灵。见到叶安后忙殷勤行礼:“大官人久等了,今儿天气有些潮,牛走的慢些,不过慢点好,定然不会弄皱您的身上的衣服。”
叶安点点头,反正他出来的早,倒也无妨,接着就在黑皮少年的搀扶下上了牛车。
接着车动了,叶安跟元宝在车中闭目养神。
一刻钟后。
“少爷?这牛是不是走的太慢了。”元宝有些坐立不安,他将车上的帘布拉起来,发现几乎所有车都比自己这边快。
叶安淡定道:“莫慌,牛比较温顺,确实有些慢。”
两刻钟后。
叶安勉强露出笑容:“唔,确实有点,这么久了一半路程都没到。”接着对外面喊让其加快些。
黑皮少年清脆的应了声。
三刻钟后。
“少爷,有个娘子抱着胖娃娃超过我们了=。=”元宝看了看外面,陈述着事实。
“呼,平心静气,平心……”平心你妹啊平心!叶安抓狂,直接从车上跳了下去,稳稳落地后开始质问:“你这是牛吗!乌龟都比他快吧!”难怪一个月只要五十文还无人问津!
黑皮少年眨了眨眼睛,无辜道:“大官人息怒啊,我家黑子年岁已高,走的是慢些,但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它这是‘老骥伏枥’,比其他牛都平稳啊!”
那老黑牛也配合的“哞——”了一声,上去就要舔人。叶安连忙跳开,他知道,自己这是被人宰了,也怪他贪便宜。
“那……大官人,这车,您还坐吗?”
“坐!花钱了为什么不坐!”叶安咬牙切齿,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黑皮少年也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如此倔,随即笑眯眯道:“好勒,大官人你上去吧。”
叶安气鼓鼓的上车,心中默背数学公式,强行转移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