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小官人(171)
“这倒是有些棘手了”
潘宁拧眉沉吟道:“出手击杀李谦的同时,宋忠那边也必须同时动手,否则必然事泻,使得一方顺利脱身宋忠身法了得,怕是还在你我之上,我那边也实在是抽调不出人手来了。”
“为何一定要击杀他们?此二人身份贵重,一旦横死,则必然会是满城风雨的局面,于咱们有何裨益?”
“杀他们二人本就非我所愿,形势所迫罢了。”他说着轻轻一叹道:“赵家赵家现在已经被李谦给逼成了一条疯狗,逮人就咬,行事全然不顾后果了”
柳如烟默然。
赵家的管事过来传递的具体是什么消息,她不知道,但可想而知,必然是求助于他们出手的,且对方一定还曾出言威胁,否则眼前这个男人也断然不至于如此行险。
“也罢,就先替他们解决了眼下这桩麻烦再说。”
右手轻握成拳,潘宁起身道:“臬司那边我已经亲自去解释过了,算是暂时消除了他们的警惕之心,短期内,咱们的行动会顺利许多。你也须尽快取得李谦的信任,看能否支开他身边那人实在不行,便便”
“便牺牲色相,诱他入彀?”柳如烟抬眼向他望去,面上无悲无喜,心却仿如掉入了冰窟。
就是这个男人,当年收留了沦落街头的自己,他们青梅竹马。
她感激他。
也是这个男人,为了他的国仇家恨,为了那所谓的“大业”,一把将她推入青楼这个火坑。她试着去理解他,因为他对自己有过承诺。
而正是这个男人,后来断绝了她的所有念想,决心为了利益牺牲她。她很想恨他,无奈恨不起来,再怎么说,他都于她有恩。
而此刻,当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为了利益便能轻易牺牲自己,当他可以毫无顾及地说出让自己来以身作饵,对李谦使美人计后,柳如烟才总算是彻底醒悟了。
他心中从来就不曾有过她柳如烟的一席之地,他爱的只有他自己,以及他梦寐以求,欲从朱氏手中夺来的秀丽江山。
潘宁无法直视她的眼神,心虚地移开了目光,转身背对她道:“李谦年少成名,风度翩翩,本就是杭州城中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总比那姓赵的好”
“你也不必觉得委屈,左右不过是个死人罢了。此事若成,赵家也不会再纠缠于你,只要你能安然脱身,躲过官府的追捕,日后便是自由之身,与我再无瓜葛。待风头过去后,再寻一清静处落个良籍,嫁个良家,从此相夫教子,过太平日子”
潘宁走了,卷袖离开,不曾回头。
遥望着门外的夜色,远处繁星点点,一颗流星悄然划过天际,眨眼之间,只余一抹残痕,继而又悄然无踪,再寻不到一丝它曾来过的痕迹,如同它从未来过一般。
也许,这便是最好的结局吧。
她下意识地抬袖一抹眼角,却发现自己未曾落泪,嫣红的唇角不由浮起一抹苦笑
此刻,子衿姐妹俩的房间里,李谦正与她们探讨着一个异常深奥的话题。
牛郎织女到底多久见一次面?
“正所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所以说,牛郎和织女其实是可以天天见面的。”李谦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试图推翻那个凄美的爱情故事设定,重塑姐妹俩的三观。
“呀,少爷你又在讲歪理”
子佩忍不住开口反驳,毕竟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的说法出自李谦曾跟她们讲过的西游记的故事,以往可没有听过这样“具体”的说法。
姑且认为少爷知识渊博、见多识广,说的全是真的吧。但是,这样牛郎织女的故事听起来就变得怪怪的了,人小两口一天见一面,那他们这些凡人还有啥好为之凄然的?这故事不够惨啊
啪!
李谦屈指一弹她光滑洁白的额头,瞪眼道:“不许置疑,你读书有我多吗?”
“没有”子佩捂着小脑袋,弱弱地道。
“那不就行了!”李谦一副‘真理在我手中’的得意嘴脸,贱兮兮的笑道:“所以说‘尽信书不如无书’,故事也同此理,我们在听的同时,也要学会自主独立的思考,明白了吗?”
门外,听着李谦在屋内说教的话语,孙茂挠了挠头,禁不住犯起了嘀咕:“真的是这样的吗?这才是真相?牛郎织女一天见一次?”
屋里,子佩撇撇小嘴,一脸委屈地道:“可是”
“可是这样故事就不够凄美,不够梦幻了是吗?”李谦投去一个‘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很了解你想法’的眼神,看上去非常的欠扁。
“对呀!”子佩点点小脑袋。
“对什么对,对你个头!”李谦手中拢起的折扇轻轻一敲她脑袋,“你才多大?身子骨都还没长开呢,就整天期待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童话里都是骗人的,知道吗?什么情,什么爱,男男女女的,不健康!”
“”
“好了,看你现在这一副活蹦乱跳的样子,应该是不害怕了吧?”
子佩摇头,她现在哪还有什么好害怕的?一个好好的故事被少爷就这么给毁了,她心里正纳着闷,不知道为什么故事会变成这样子了呢,又哪还有心思去想方才做噩梦的事情?
“那就行了,本少爷也得回去睡觉了,拜了个拜!”
李谦话落扭身便走,挥一挥一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姐妹俩愣愣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时间陷入了沉默状态她们还在思考那个非常深奥的问题。
牛郎织女,真的是一日一见?
李大官人洋洋得意,看来古人大都比较单纯好骗,以后尽量多多忽悠,能忽悠一个算一个。不想,才刚顺手关上房门打算离开,却是听到了里头传来少女的一句抱怨,令他险些一头栽倒。
“人家长得也不小了呀姐姐,你的还没人家大呢!哼,少爷凭什么说我小啦”
回到自己的房间,李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就是睡不着。
没办法,作为一个衣食无忧的阔少爷,又有香皂生意为他带来源源不断的收入,关键是他还当的甩手掌柜,平日里压根儿就不需要干啥活,只管吃饱了睡,睡好了吃,跟养猪似的,夜间失眠并不奇怪。
平时,每当晚上失眠的时候,他都喜欢找屋里唯一的活人孙茂聊天当然主要都是他在说,对方在听。
也正因此,孙茂才能从他口中学到那么多与众不同的词汇,近墨者黑啊!
于是乎,李谦再一次的起身,披衣来到外间。
古人的房间布局,其实多是一整个套间为一间房,不单是外间里间,特别是大户人家的男子,两边还有耳房可作为书房,空间非常宽敞。因此,李谦虽与孙茂同睡一屋,但实际上相隔的距离并不近,相当于各自睡的是两间单房。
“还没睡吧?起来聊会儿呗!”
“”孙茂无奈,这人老喜欢半夜不睡觉找人瞎侃,为什么别人家的少爷都没他这毛病呢?
多半是惯的,打一顿就好了
不知为何,孙茂总觉得这位年轻的进士很欠揍,有时聊天,他说着说着就能让人生出痛扁他一顿的冲动。
譬如他刚才哄骗那俩小丫鬟的话题。
聊天必须找话题,李谦知道孙茂不会是那个主动挑起话题的人,于是便主动开口道:“今晚一笑楼的那个剑器舞,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孙茂不屑地撇了撇嘴,回答得简洁干脆。
“”李谦无语,这人冷场王啊,老喜欢把天聊死。
“你会么?”
“不会。”担心会受到李谦的鄙视,孙茂便接着解释道:“她们那个只是花架子,也就你们这些文人会觉得不错罢了。”
“哦?”
“真正的剑舞,讲究一个身法,非习武之人,是舞不出精髓来的。”
“何谓精髓?”
“这个嘛正如你们文人所说的‘百兵之君’一样,剑在我们武人看来,同样可称为百兵之首,但我们,是用它来杀人的!”
“既是杀人之器,首先便要注重一股气势,一把趁手的武器,落在习武之人手里,便仿若有了生命一般,即便是只做观赏性的挥舞,也远比普通人要强上许多,不具备身法的人,初剑的速度,挥剑的力度和角度都是不同的,尽管只是些轻微的偏差,在我们眼里都是漏洞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