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死之前,他又觉得很委屈。
他被欺负得那么惨,终于鼓起勇气离家出走,就进了这么个虎狼之地,落得尸骨无存。
他边哭边把自己遭受的一切苦难都说了出来,大吼着,尖叫着,拼尽全力。
那个巨大的怪物哈哈大笑:“那个托斯还是那么心慈手软,只是关你几天也太轻饶了,如果我是他,会直接把你杀掉以绝后患。”
奎因噙着泪呆呆看着那个巨怪,在那个瞬间,他突然知道这个敢直呼神王姓名的人是谁了。
祂是深渊之主,苏鲁王。
当初成立王国的时候,祂是托斯的手下败将,后来祂和自己的部将被流放到了深渊,世间和平了许多,所有神明都在托斯的管理之下。
而苏鲁这个名字,就被忘记得一干二净。
奎因只是一个小小的未成年小蛇,他当然明白自己在祂的面前,连反抗都是多余。
他蜷缩了起来,等待死亡的来临。
可是苏鲁王没有杀掉他。
“吾在深渊的时间太久了,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如何,你来帮吾带路吧。”苏鲁王伸展开了翅膀,走向了那道被他揭开了封印的大门。“轮到吾反击了。”
后来的那场大战里,如果不是索伊的救援,托斯父女两人必死无疑。
因为有那么多对温迪不满的神明,和想趁乱分一杯羹的小怪,有他们做苏鲁和他部将的策应,这么多人聚集起来,对付一个已近暮年的托斯和单枪匹马迎战的温迪,绰绰有余。
可是,温迪站在宫殿前的飒爽英姿,他很难忘记。
她剪掉了一直蓄着的长发,高高在上地凝视着台阶下马上就要冲进宫殿的这群乌合之众,面上不悲不喜,绝美的脸庞第一次露出那么凝重的神情。
她手中执着一杆大旗,那是王国的旗帜,它迎着猎猎风声,浆得笔直。
也是在那个时候,奎因开始怀疑这一场讨伐,究竟是不是正确的。
可是他作为带路人,没有资格也没有勇气叫停。
苏鲁更不会听他的。
这些年他跟从苏鲁的指引,镇压所有试图反抗的部落和族群,哪怕就连蛇族里试图为旧国王说话的人,也会被他毫不犹豫地下令处死。他已经失去了一切作为人类的喜怒哀乐,成了苏鲁的杀人机器,除了杀戮什么都不会。
哪怕是父母,哪怕是兄弟,哪怕是朋友。
只要是敢说一句的人,都会被他尽数杀死。
他看着世界变得越来越乱,没有当地神明的管理,到处都盘踞着邪神和怪物。
几千年了,所有人都忘记了这位温迪公主的存在。
可是他记得。
他很痛苦。
他变成了比温迪暴戾一亿倍的当权者,哪怕是一丁点不开心,他也会立刻把面前的罪魁祸首杀死挫骨扬灰。可是,他在心底希望有人反抗他,指出他的行为是错误的,把他关进地牢好好反思。
可已经不会有了。
无人反抗的日子越长,他就越为所欲为。
是你们的错,是你们没有拦住我,再这么下去我会越来越疯狂,来看呀,来阻止我啊!
来让我死啊。
他看着那轮落日,眼睛里朦胧一片。
然后他转身离开,眼睛里的假膜轻轻一眨,把眼珠表面的水流剔除下去。
泪水?不,他没有感情,也不会流泪,只是这么扭曲地生存着而已。
当他走回布莱的门前,深呼吸了一下,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房间里面没有人。
布莱,羽蒙,还有那两个女奴全都不见了。
他心底升起一阵激动的狂喜,这么多年了,终于有敢于违抗自己的人了。
好啊,太好了!
他恨不得现在就把他们抓到自己面前,用各种酷刑逼他们就范。可是他们最好宁死不屈,不然就太无聊了。
“停止。”奎因听到了一个男子压抑着笑意的声音。
然后他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他没有现身,明显是知道自己的能力,在小心防范着。
“嗯?你准备往哪儿去呢?区区蛇族?”这个声音极度愉悦,尾调上扬。他用手指按着奎因的脊背,慢慢摸索了一阵,卡住了一个关节处。
那是奎因的七寸处。
“你是奈亚。”奎因听出了他的声音。“你这些年一直没有反抗过苏鲁王的统治,为什么现在突然跳出来了?索伊被关起来对你不也是一件好事吗?”
奈亚没有回答,只是说出了一个字。
“死。”
如果奎因面对着他,自然是可以轻松用毒雾和蛊惑覆盖到他身上,就算用不出能力,光凭这么多年杀伐得来的杀气,也够震慑住他。
可是奎因的七寸被拿,那是蛇族的命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