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瞥了他一眼,语气淡淡“你愿唤我一声祖奶奶很好,不愿也罢了。总归我是个福薄的,嫁了你祖爷爷做妾,未到三日便落水而亡,成了湖里的一只野鬼。”
说完,她便向前快走了几步,似是不愿面对那悲惨的生前,但青阳只是快藏不住面上的笑意了。
进了酒楼,徐垚才恢复了他一贯的神采,只是待青阳的态度既是尴尬,又是殷勤。青阳心里暗暗发笑。两人捡了一处空位坐下,徐垚点了几道招牌菜,这时他倒是没问鬼能不能食人间五谷这样的问题了。
此时虽未过饭点,但也是吃饱喝足之际了,大堂内众人三三两两坐围一桌,做些饭后消食的闲谈。青阳没动几下筷子就听到了自己感兴趣的话题,眼下大堂里坐着的人们谈论的也都是这事。青阳偏头看了一眼徐垚,见他也是停了筷子,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瞧了一眼青阳,开口道:“我想……”
“我同你一起去。”青阳打断他的话。
燕子巷口围着的都是看热闹的人,官府的捕快们在巷口维持着秩序不让闲杂人进去。
但当徐垚表示想进去看看的时,捕快却轻易让他通行了,“县令大人也在里面。”
徐垚点点头,越过捕快进去,青阳随在他后面。
“那捕快拦着路不让闲杂人等进来,你为何能轻易进来?”青阳问他。
“因为里面的县令是我哥。”徐垚脚步匆匆道。
停在燕子巷尾的一家,从门口看进去,穿着官服的人在里面来来往往。昨天徐垚才敲开这户人家的门,送她迷路的女儿回去。徐垚深吸了一口气,踏了进去。
入了屋内,光线一下暗了下去,青阳第一眼就看到了屋子正中担架上盖着白布的尸体,以及站在暗角处的一大一小。
方才酒楼里人人谈论的,就是燕子巷的钱大娘今早被发现自缢在家中的事。
青阳向那一大一小的方向飘了过去。
徐垚也想过去,可是他的兄长已经看到他了,徐垚只好乖乖走过去和他兄长解释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可心神全然在留意着那暗角处的谈话。
“你就是阿宝口中的青阳姐姐了吧,谢谢你昨日让人送阿宝回来。”钱大娘抱着女儿向青阳道谢。坐在母亲臂弯里的小阿宝朝屋子中央的徐垚挥了挥手。
“不过是顺手为之。”青阳颔首,“阿宝走了也有一个月了,你怎么突然就想不开了。”
钱大娘抱着女儿,这是她多日来第一回这么高兴:“其实我早就想到下面来陪着阿宝,一直都是我们母女俩相依为命,她一个人走我怎么放心?但我又想走了就没人给她烧用的钱了,也没人给她做新衣裳了,怕她在下面吃苦。心里放不下这事就一直没走。”说到这,钱大娘亲昵的刮了刮女儿的鼻子,“小姑娘爱美的很。”
被娘亲当面说她爱美,小阿宝害羞极了,她从娘亲的臂弯里下来,害羞的跑到徐垚哥哥那边去了。
而徐垚正在千方百计的应付着兄长的问话。
青阳细瞧了徐垚的兄长一眼,似乎是叫徐广陵。他头顶乌纱帽,一身暗蓝色细纹斜襟官服,挺拔疏朗,眉目清许。这俩兄弟生的颇为相似,只是徐广陵气质端正严肃,看起来比自家兄弟要靠谱的多。
而阿宝此时正抱着徐垚的大腿,缠着要同哥哥说话,徐垚心神不定,受了兄长的两句训诫。
钱大娘满脸疼爱的看着阿宝,接着同青阳道:“当昨晚徐公子告诉我阿宝舍不得我,一直没走的时候,我哪还能想的了其他,只想陪在我的阿宝身边。”
那个一直侧耳注意着这边对话的身影僵住了。
钱大娘瞧着被阿宝缠住的徐垚,疑惑道:“徐公子还在人世,照理说是无法看到和碰到我们的,可徐公子为何……”
青阳先前并未在意此事,此刻经钱大娘一提醒,倒也觉得此事有些怪异。她想了想,对钱大娘道:“徐公子之前也同别人一般是看不到,昨日落了水后突然就能看到我和阿宝,想来是因为半只脚踏入了鬼门关的缘故。”
“是这样吗,不过我还得感谢徐公子呢,不然我哪能见到我的阿宝。”
说到这,钱大娘仔细瞧了青阳,“姑娘你看着面生的很,不是我们这里的人吧,”
“这个我也不知,生前的事怎么也想不起来。”她随口胡诌道。注意到钱大娘指尖有一处焦黑,便指了指那处问道:“这是怎么了?”
“成了鬼,难免好奇,就将手往太阳底下伸了伸。”钱大娘颇为不好意思将手缩了回去。
青阳盯着那处焦黑的指节,看来鬼暴露在阳光下就会灰飞烟灭这说法不是空穴来风。不过,还需试一试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