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灵沉默几许:“我不到床上去了,躺在桌上便是。”
小屋当中那个案牍,桌面摸上去有些坑洼,应当很有年份了,这把剑诚如他所言,剑长是标准尺寸,也不很重,桌子躺上倒是绰绰有余,可……
“你不是怕冷吗?”他问。
“没关系。”
衣服可以裁剪,棉被却不能,一扯开里面的棉絮全都漏了,两人都没得盖,炎烬实在是没法分,他拍拍胸脯,拿出气度来,十分慷慨地将被子抱到桌上:“那行吧,给你,我没你那么容易冷。”
他把被褥一半在桌上摊平整当做铺被,另一半可盖在身上:“你赶紧过来躺下,躺好后我再把这一半搭上。”
剑灵听话躺下,炎烬刚要盖住他,想到什么:“你身上的……衣服,要脱吗?”
“不,不用了,明天你若是走了,我没法穿上。”
“我也不至于走那么早。”他不再勉强,盖好被子,但觉这长桌对着门,风嗖嗖往里灌,又费力把它挪了位置,与他床铺并排挨着。
挪好后他也躺在竹床上,开始琢磨着不单单要吃饱饭,还得想办法在入冬前再弄一床被子。
思量来回睡不着,想找人说话,轻声问:“剑灵,你睡了么?”
剑灵立即道:“没有。”
“你不是困了么?”
“我看见你一直翻身,在想你为什么不睡,想着想着就不困了。”
炎烬自己都没意识到一直在翻身,翻得身上都不舒服了,他干脆撑起身子,面向旁边:“现在月光很亮吗,你能看清我?”
“嗯,很亮,我能很清楚地看见你。”
“那你说……我长什么样子?”
他之前摸过脸,觉着与原本的自己差别不大,但也不能确定。
剑灵认真道:“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肤色挺白,发色很黑……”
“……”他抬手打断,“这样,你直接说,我长得是丑还是好?”
剑灵没回话。
他蹙眉:“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不是……”那声音听上去十分纠结,“应该是好看的,至少,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
“真的?”炎烬不大相信,“你没骗我么,我总不可能比主角好看啊。”
“主角?”
“我是说叶容雪和岳肖寒。”
对方迟疑:“我没听说过岳肖寒。”
“也是。”他点头,这个时候岳肖寒还没拜入尘明宗,只是个无名之辈。
“至于叶仙尊……”剑灵道,“我没见过他。”
“哦,你一直呆在剑阁,还住单间,的确是没机会见他。”炎烬正说着,又一顿,“不对呀,那你也没机会见到其他人啊。”
唯一一个借用他又把他丢在此处的人,他还不记得了。
“是啊。”剑灵道,“所以我没见过什么人,除了你。”
“……”
那你说我是你见过的最好看的又有什么说服力,你甚至也可以说是最难看的。
他的喜色荡然无存,躺回去准备睡觉,还是睡不着,心里又想着这剑灵但凭声音,将来有了人形应当是很好看的,一会儿又想,好不好看,他也看不见。
这般思量着渐渐入睡,待第二天醒来时,剑灵已经起了,好像一直在等着,见他起身,便在床畔道:“你一路珍重。”
正在伸懒腰的炎烬一怔:“你不至于一大早就催我下山吧?”
他莫名有种被妻子督促着早起上班,赚钱养家的错觉。
“分离之际,理应好好道别。”对方道。
“你这也太正式了,好像我不回来了一样。”他慢慢下床,拄着竹竿打开门,吸一吸山中清新的风,带着淡淡花香,沁人心脾。
而后到井边打了半桶水洗洗脸,整理整理衣衫,还没直起身,剑灵忽至身后:“你方才说,好像不回来了一样,这么说,你还回来?”
“嗯,我觉得这片田可以种东西,没准还……”
“咦,那树上……”他正说着,听剑灵又发出惊愕之声。
“树上又怎么了?”
“又有一片绿色绸缎。”
炎烬走过去,按照他所说方向拿竹竿把绸缎打下来,抚在手上触感跟昨日那片一模一样,据剑灵描述样子颜色也都没区别,是一条绿色祥云图纹的绸缎,长度约是普通树叶的大小,形状也有些像树叶。
“这应该不是巧合了。”他想,怎么可能有路人被划破两个一样的衣角。
这里的世界不能够用常识来推断,也或许……
他猜测出一个可能,但还得验证,唤剑灵道:“这棵树上的叶子多不多?”
“不多。”
“那好,你能不能帮我数一数一共有多少片。”
剑灵飞上去一一数了:“42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