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渊唇角微勾,笑意之中带着半分嘲讽,“你添的麻烦够多了,不差这一桩。”
沈寂沉默,发觉无从反驳。
“你胆子不小,”段渊似乎遥遥看了她一眼,目光之中明暗交错,继而开口淡问道,“既是个女子,为何一心想奔这朝中?”
沈寂未抬眸看他,只垂首道:“从前小娘让旁人瞧不起,臣想为她争口气。”
他静了一瞬,忽而伸手击掌,语气里带了些夸张的赞扬:“真是孝顺啊沈经历,本王佩服。”
这听上去实在不像是真心实意的夸奖,沈寂斟酌着回道:“请殿下恕罪。”
段渊深深看她,眸中笑意一点点敛去。
不论是上一世还是现在,他从始至终想要的,不过是她能对他坦诚一次。
可惜的是,在她心中他似乎从来就不是什么值得信任的人。
甚至她都不肯来亲自问一问,就早已在心中为他定下死刑。
正巧李太医进了府中,在门口瞧见了他行礼之时,见他面上神色冷寂如深潭水,一时连大气都不敢出,只觉得腿一软想要跪下。
“进去吧。”
好不容易听见这么一句,李太医不敢再耽搁,连忙进了内室去为沈寂瞧伤。
好在不算太重,调理调理便可大好。即便如此,李太医也不敢放松警惕,每一味药都是再三斟酌才敢用的。方才殿下那神色他可瞧了个清楚,可不能随意马虎了去。
“沈大人可要好好用药,要不然殿下定会心疼的。”他正收拾着东西,忽而发觉自己无意间好像说出了什么要命的话,连忙闭了嘴,不敢再言。
沈寂倒是微微一怔,眸光有些失神。
方才她精疲力竭之时,抬眸最后一眼瞧见了段渊的神色。
他那模样,好像确实是在为她担心。
他这个人,明明做尽了坏事,却偏偏在有的时候发自内心地为她紧张,单纯地像个傻子。
没多说什么,沈寂低下头掩住眸中波澜:“多谢李太医。”
不过现在最要紧的倒不是此事,而是方才——
那人是顾珏手下的,若顾珏当时也在场,恐怕能看出她身手上的端倪。
可那时为了躲避那黑衣人凌厉的攻击,她根本就来不及将父亲教给自己的东西藏好,自然是有什么用什么。
如今倒是难办了,若是被顾珏瞧出她同林家有关联,要怎么样才能撇清嫌疑?
沈寂指尖透着些凉意,却忽而在被角一顿。
她垂眸望向锦被上的绣花样式,想起了顾珏身上的那个荷包。
她怎么忘了,顾珏并非毫无软肋。
还有一位被他放在心上的裴娘子啊。
……
沈寂养伤养了一段时日,这些天段渊倒是没像从前那般日日来青竹院关切她了,态度十分冷淡。
便是全府上下都看出了端倪,谢泽还颇为担心地前来青竹院问询:“可是惹了殿下生气?”
沈寂摇头。
她亦不知他怎么就忽然来了脾气,这些天连见她都懒得,内院她都进不去了,人影都瞧不见,如何惹他生气?
唯独有一种可能。
那便是从前他以为她是男子,方百般热情关怀。
如今发现了她是女子,不杀了她以治罪已经是留了情面,自然不必再多理会。
他就是个断袖无疑,如今恼她欺瞒也是正常。
“谢总管,”沈寂见谢泽满面愁容,忽然想起些什么,开口问道,“上次你为殿下寻的那些人……”
“沈大人怎么还敢提?殿下险些没杀了我!”谢泽皱着眉连连摇头,就差上来捂住她的嘴的。
沈寂沉默片刻,道:“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你再为殿下送人,他应当不会再拒绝。”
“我可不敢!”谢泽仍是摇头,满面抗拒,“要去你去!”
近来段渊心情不佳,满院的人皆战战兢兢,进出内室都恨不得提起十个胆子。
今日她若是能让他情绪好转些,也算是造福满府院的人了。
沈寂点了头:“那便以我的名义送过去吧。”
谢泽不好再说什么,只问了:“大人是说真的?”
见沈寂点了头,谢泽这才招呼人去操办。
“殿下大约要午后才能回来,你便让那男子候在内室外间就是。”沈寂嘱咐道。
“好。”
沈寂交代下之后,见段渊仍没有见她的意思,便令人将文书呈递了上去,干脆也不通传了,直接回了青竹院。
身上的伤还没好透,如今活动起来胸口仍会隐隐作痛,沈寂躺回榻上,打算歇下。
只是还没等阖眼,外间却忽然来了人通传:“沈大人,高阳郡主想来看看您。”
“看我?”沈寂神色有些诧异。
“是,郡主瞧殿下在午休,又前日里听说了大人您受伤了,游园的时候便直接走过来了,说是要来瞧瞧您的伤势……”侍从神色也有几分尴尬,显然亦是觉得郡主此举唐突,偏偏还不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