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粒儿端着西瓜进了客厅,转身敲敲老太太卧室:“奶、爸,出来吃西瓜。”
“哦!”米卫国答应一声,搀扶着老太太从屋里走出来。
米粒儿最先看到的,就是米卫国红彤彤的眼睛,明显哭过。
她装没看见,上前搀扶住老太太另一边:“奶,东北来的大西瓜,比咱本地的甜,我妈切成小块,你多尝两口。”
老太太都八十多了,胃口虽好,但凉的东西不能多吃。
今天的西瓜王爱英都被用井水泡,还放太阳底下专门晒了晒,刚才米粒儿偷尝一口,西瓜都带着温度呢。
她将老太太扶着在沙发上坐下,用牙签挑了一块就放进老太太嘴里。
老太太起先还不习惯被人这么亲近,想让米粒儿离自己远点,但随即西瓜的甜润就充满了口腔。
中年丧夫、晚年丧幼子,一辈子没个闺女体贴的老太太,突然就挣扎不动了,嘴角还不自觉上翘。
米粒儿笑:“甜吧?”
老太太哼了一声,没说甜,但也没再拒绝米粒儿的亲近。
米粒儿暗松一口气,又示意跟着自己的米昊也给奶挑西瓜吃。
往常回老家,奶对她和米昊都不远不近,大部分时间都躲自己屋里。
她的屋,除了米秀儿进去打扫,谁也不许靠近。
两个伯娘没少背后嘀咕,说屋里藏着钱。
接奶和米秀儿进城的时候,米粒儿可是看得见两个伯娘,对奶的屋子跃跃欲试。
估计米粒儿这边一出门,那边屋子就被翻了。
米粒儿知道奶屋里,除了爷爷和四叔的相片,就是旧被褥之类,根本啥也没有。
因为上辈子,两个伯娘早掘地三尺翻遍。
就算没上辈子,只看这回奶走那么爽快,也知道屋里没啥。
“奶,这回就住城里别走了。”进城的时候,包袱什么都是两个伯娘给收拾的,奶拿的啥东西,她们两个心里清楚,两位伯伯和堂哥嫂子也都看着,所以米粒儿也不担心她们说奶把私房钱都给了米卫国:
“我爸早就想接你来,您也知道,之前我们全家六口就住两间房,我爸当上厂长这才分到今天的院子,然后又赶上我哥结婚。”
“……哎,啥也不说了,反正现在我们终于有地方有时间将您接过来,您老就好好享福吧!”米粒儿很心机的在老太太面前给米仓和米穗儿上了点眼药水。
老太太眼皮又动了动,啥也没说,只示意米粒儿给自己挑西瓜吃。
这可比说话还好使,表明自己态度了。
米粒儿笑着又挑一块送进她嘴里:“奶,吃几块就行了,西瓜到底凉,回头饭就好了,还是以饭为主。”
米粒儿从一开始就表现好,这会儿老太太终于正眼打量她一眼:“听说你现在厂里很能?”
“能”在当地方言里,是褒义词也是贬义词,褒义词就是说这个人有能力,脑子聪明;贬义词就是说这个人飘,不找调,嘚瑟。
米粒儿愣了愣,也不晓得老太太是褒义词还是贬义词。
想想她虽然是老红军,但对小堂哥和秀儿的时候,还是有点重男轻女,米粒儿心里拿不准。
米卫国一边忙说:“你奶这是夸你呢,她就喜欢有出息的孩子!”
米粒儿了然,马上笑说:“也不算啥,都是我爸我妈会培养,归根到底,还是奶奶培养的好,不努力把我爸送进城当工人,我也没那个条件能起来。”
这话说得,一下拍了两辈人的马屁。
不说宋卫国,老太太脸上也浮现些许得色:“当年条件不允许,要不你大伯和二伯也不会窝在农村。”
不过大伯和二伯混的也不错,一个是村支书,一个是民办教师,都是国家管饭吃的。
说到大伯二伯,老太太免不了想起不得志早逝的小儿子,脸色又阴下去。
不过她没将小儿子的去世迁怒别人,也只是阴着脸,自己承受丧子的疼痛。
米卫国笑容也消失下去,陪着一起沉默。
米粒儿心里明白,但老一辈的事儿,她也没什么资格说啥,就笑:“对了奶,前几天我联系上小堂哥,他落脚在广市,搞什么进口贸易,干的不错!”
这也是米粒儿费劲打听的。
小堂哥可能打小自卑,一个人跑去南方后,不怎么跟家里人联系。
米粒儿想帮秀儿,自然也想帮小堂哥,早早就托了人帮忙打听。
也是巧了,那边有老同学,还真打听到了,两个人已经通上信,说了各自的情况。
知道小堂哥干的不错,她就放心了:“小堂哥工作太忙,跟家里联系也不方便,等过年他一定衣锦还乡!”
毕竟老太太和米秀儿识字不多,小堂弟当初是被大伯娘骂跑的,心里有气,也不想往家寄东西让另外两家占便宜,就一点也不往家里捎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