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清晰,却未能盖过她的心跳声。
她就这样踮起脚,吻上了他近在咫尺的唇。
又酸又涩,又冰又凉。
元琼渴求能在他的眼中看到一丝犹豫。
可是什么都没有,他甚至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他永远都高高在上,漠然推开她时亦如此:“权臣无情,公主错付了。”
元琼怔怔地退了两步。
半晌,她下了最后的赌注。
“那小时候呢?我八岁那次你救我又算什么?”
“公主,您敢听吗?”他问。
她不退不动,只等他答。
在对上她顽固不化的眼神时,他冰冷的眼里起了异样的温度。
“臣有过一个妹妹,”他眼睫投下幽暗的阴影,而后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让人心惊,“被臣亲手杀死了。”
阴影无限延伸,笼罩于每一寸。
瞬间让元琼战栗失色。
可是徐夙平淡的脸色没有分毫异样,也没有因为她突变的脸色而停下。
“所以,臣救您,只是在——”他舔了舔牙尖,如地狱中永生覆灭的恶鬼,“赎罪啊。”
惊悚混杂着雨水的腥臭味向元琼袭来。
无形的爪子撕扯着她身上的每一块血肉,用最残忍可怖的方式破碎了她最后的念想。
可笑的是,在真正了解到他有多可怕的瞬间,她发现自己对徐夙的恐惧,尽数消去。
她终于彻头彻尾地知其所想。
却也没力气再多了解他一分了。
“公主,臣的答案可满意?”徐夙抬手,活动了一下手腕。
看着那仍是光洁得一根线都没有的腕节,她红着眼,却疲惫地笑了。
原来,这个人是真的无情。
元琼终于放弃了所有挣扎,抬起手拔下了发间的那支簪子。
方才她的手蹭到了他袖子上的墨迹,白玉在她的手中被弄脏,失了原本洁净无瑕的光泽。
“这是你送我的簪子,被我当成最好看的宝贝,日日戴在头上。”她说。
徐夙薄情地移开眼。
她眼睛一眨不眨,不允许泪珠子滚下来。
不能哭。
都快忘了,自己也是众星捧月中长大的公主。
为一个人示弱至此,真的够了。
下一刻,她重重地摔断了他送的簪子。
簪子在地上摔成碎玉,就此摔碎了她过往所有的难堪。
元琼踩过地上的碎玉,向屋外走去。
走到徐夙身边时,她的指尖有意蹭过他的手背。
在他略带惊讶地看向她时,她努力扯出了今日最为灿烂的一个笑容:“徐夙,元琼就算再喜欢你,也只到今天为止了。”
说完,元琼走入茫茫雨幕之中,再没有回过头。
第25章 . 出走(捉虫) 他平生第一次后悔了。……
暴雨之中,人们仓皇地向往家中跑去,却有两个人仍坐在酒肆里饮酒。
这两人看似都是普通人,可仔细一看便知道,其中一个是练过的,身板子比常人要壮实的多。
而另一个虽然穿着粗衣麻布,脸色倒是细嫩,不像是日头下面干活的,倒像个王宫中的小内侍。
壮实人喝了一口酒,眼睛四处瞄来瞄去,看着心神不定的。
他又喝了一口,实在忍不住了,凑向坐在他身边的那个人:“公子让我们在这里等着,说几日便会回来,为何至今都没有消息?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那白嫩的显然是瞧不太起他:“这话你一天能问八十遍,能有什么事?公子向来说一不二,你别瞎担心了。”
壮实人一听,恶狠狠地回道:“什么瞎担心,公子是晋国皇子!真出了什么事情你担得起还是我担得起啊!”
白嫩的犹豫了一下:“那……要不你去打听打听。”
“……”
壮实人忍下了在大街上和他吵架的冲动,把一句“为什么使唤我去”咽了下去,不情不愿地站起身,向王宫方向而去。
-
王宫中,亦无人幸免于这场疾雨。
徐夙看着雨中的小人被打湿。
狂风将大开的门吹得前后摇摆,靠在门边的伞就这样倒在他的脚边。
可直至元琼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也未动一步。
理智而残忍。
伞顺着风向滚了一转。
徐夙垂头看去,神色晦暗。
……
很久之后,少师终于赶来了这个空空荡荡的静心堂。
不知为何今日太子殿下会拉着他聊了许久,从汝渠殿出来之后,他才急急地跑来。
可等到他来到静心堂时,公主早已不在了。
不知为何,屋内是满地的狼藉。
而大雨之中,有一把撑开的伞,伞柄稳稳地被压于石下。
却不知这伞是为谁而打。
……
徐夙从静心堂离开后并未回府,转而去了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