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郎中面上得意,哼笑道:“老朽行医数十年,这个症状从未看走眼过,你且随我进来把脉,最多三月,我定能将你病根去掉。”
云筝连连点头,却听殷白岐虚虚笑出声来。
“熏香都能点错的人,你指望他给你看病?”
这话,显然是对云筝说的。
但云筝半个字都没听明白。
倒是里间的几个丫鬟恍然大悟道:“好你个老郎中,竟是你害我们晕死过去,我就说那熏香的味道怎会如此难闻。”
老郎中面上一白,吓得不敢出声。
他刚刚确实点了香,但那是活血散瘀用的啊,听着丫鬟的口气,想来怕是被他弄错了,将没散开的安眠香给点上了,不想竟是闹出了这般状况。
他面色尴尬,垂着头一时不敢说话。
可既然点错了,那位少年郎为何没事呢?
云筝看了他一眼,见老人家满眼的狐疑地盯着殷白岐,隐隐有些好笑。
她自然知道老人家在疑惑什么。
殷白岐为何没事,当然是因为他百毒不侵啊,倘若他真能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那云筝恐怕得要笑落大牙了。
“老阿爷,你可是闻不出东西了?”云筝问他。
云筝自小经常感冒,在这方面尤其有共情能力。
老郎中羞愧的点点头,他确实嗅觉早已失灵,只能靠视觉来辨物,或直接用舌尖来尝一尝。
可那熏香,哪里是能尝的?
“不妨事的,你且安心回屋里坐,待我回屋取几样东西,就来请你把脉。”
云筝说完,若有似无的看了殷白岐一眼,转身就走。
老郎中在屋里心虚忙慌的等着,总觉得少年郎哪里透着古怪。
晕不晕的事情暂且不说,他方才把脉时,竟隐隐察觉少年似有滑脉之象。
可这……
这不是女子怀孕才有的症状吗?
老人家悄悄抹了一把冷汗,心里别提有多郁结了。
行医数十载,从未遇到过如此奇象。
莫不是,原是个女子?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他又被自己的荒唐吓得直摇头,那人喉结颇深,唇边已隐隐有胡须,怎么可能是女子啊?
老郎中百无聊奈地耗着,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后,门外隐隐传来脚步声。
他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小姐来了,他可就解脱了。
这官家小姐倒是个慈眉善目的,说起话来也不磕碜人。
他刚准备起身迎接,却见门外冒出一个满头大汗的丫头,嘴里直呼:
“小姐呐,二小姐去哪了?”
“小姐待会就到,沁儿姐姐这是怎么了?”屋里的另一个丫鬟问她。
“出事了,出大事了……”
叫沁儿的丫鬟一口气提不上来,锤着胸口直喘气。
几个丫鬟皆是一惊,连忙道:“别急别急,沁儿姐姐坐下说。”
“坐什么坐。”沁儿恼得肝火旺。
“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情坐?”
几个丫鬟又是一愣。
沁儿姐姐平日里在丫鬟当中最是温和,今儿这是怎么了?
只见沁儿蹙眉指着她们,语气冷然,“你们可知,老祖宗去清绝山拜佛,半路上……”
说着她又是一喘。
旁边的老郎中急忙瞪起眼,老祖宗?云家老太太出事了?
“半路上,小少爷的那个书童,阿梨他……”
说完,她满脸的凄哀,转而对着殷白岐,“阿九你恐怕是要节哀了。”
众人霎时表情各异。
有人在庆幸不是老祖宗出事,自己不会多派活计。
也有同阿九关系好的几个丫鬟,瞬间就红了眼。
独独一个殷阿九。
至始至终都没变过表情。
他漠然抬起眼,望向门口的女子。
云筝站在沁儿身后,把一切尽收眼底。
殷白岐没有骗人。
他真的失忆了。
但凡他还有一丁点记忆,得知亲手养大的干弟弟出了事,就不可能是这番神情。
第一表情骗不了人。
云筝重重松了一口气。
虽然手段有些卑劣,但比起活着,云筝别无选择。
这一定是老天给自己的机会。
她自认不是圣母,但只要确定失忆是真的,云筝就愿意做那个拼尽全力将殷白岐从深渊里拉出来的人。
她要活着,要做很多事。
屋里的气氛顿时松懈不少,沁儿苦着脸同殷白岐道歉:“阿九哥哥,沁儿逗你的,小阿梨他们在听大师讲佛教呢,要后日才能回来了。”
殷白岐看她一眼,目光淡淡的移回云筝身上。
云筝被看得一顿心虚,她用掌心轻轻揉着太阳穴,直称自己乏了,还请了老郎中在府中歇息,让他明日再来把脉。
老郎中一走,她才看向殷白岐,只道:“我去歇着了,你,你得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