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略移,很快又再度注目于我,想来是听懂了我的言下之意。
“这样的一条小生命,我护他、疼他还来不及,又岂会容他人对其痛下杀手?”我面无表情地反问,将她闪烁的眸光尽收眼底,“更何况,我不是你,不会因为两个人之间的恩怨而牵连无辜的第三人。”
她一言不发地瞅着我,倏尔抿唇看向别处。
我注意到她的眼眶已然发红,不知是不服,还是感伤。
“你可以不信,但是你不能再恨了。”我怅然若失地说着,视线徐徐下移,“我不会允许梓栖的孩子……一生一世都活在上一辈的仇恨之中。”
仇恨能把人变成什么样,我再清楚不过了。
这世上,不该再出现另一个良无争。
目光流转,我意外地目睹了一行清泪。
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忙不迭伸手抹去了眼角的泪珠。
心酸……她是心酸的吧。
我垂下眼眸,暗自叹了口气,埋首不再言语。
那之后,我和她没再进行其他的对话。
尊重着彼此的沉默,带着无限的伤感吃完了一顿晚膳,我便径自离开了清心小筑。
翌日,女帝芳辰,百官朝贺。
宫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礼部按照我的吩咐,提前就将皇宫给布置起来了——反正没几天就是除夕了,一物两用,一举两得,省得铺张浪费。
这天,我像是忘记了昨日的不快,笑语盈盈地接受文武百官的祝贺——然后,收礼收到手软。
前两天的法子果然奏效啊哈哈!
眼见一件件宝物被我收入囊中,我心里阵阵窃喜,不过面上还是摆出一副见惯了世面的模样,向众臣说了些客套话。
最后,轮到官位最高的两名丞相了。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汇集到辰灵与温故离的身上,仿佛个个翘首以盼,想看看这两个举国上下食最高俸禄者会拿出什么样的贺礼来。
而我,也猛然想起,自己居然忘记事先替辰灵准备好所谓的“礼物”。
诚然,他登上左相之位才多少天啊,哪儿来那么多的钱来购置像样的贺礼?
这下,我慌了——因为我的一时疏忽,竟要害得辰灵当众出丑?我这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人的脚吗?!
我屏气凝神地注视着辰灵,一颗心怦怦直跳,却见他从容不迫地命人呈上一枚卷轴。
“臣恭祝吾皇芳龄永驻,一世安康。”他朗声说着,拱手向我作揖。
“爱芹免礼。”我规规矩矩地应答着,可心思却已是落在了那幅卷轴上。
朴非他也学我写了一幅字?
我正揣测着,那卷轴已被两名宫人小心翼翼地打开,渐渐露出了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令我登时愣怔。
人群中不由发出了啧啧赞叹,这才叫我回过神来。
我全然不曾料想,他赠与我的,居然会是这样一幅栩栩如生的画像。
画中那手执腊梅在花海中清浅而笑的女子,不作他想,正是我这一国之君。
是你画的?
我几乎想要脱口而出。
但碍于群臣在场,我只好强压下一探究竟的欲望,望着他微笑颔首道:“程相有心了,朕很喜欢。”
“谢皇上。”辰灵低下头去行了个礼,便向后退回了原位,使得我未能看清他此刻的神情。
“臣恭祝皇上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我尚沉浸在同辰灵的对话中,那边厢,温故离的声音突兀地传至耳畔,硬生生地扯回了我的思绪。
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家伙当我是老婆婆么?
显然对他的贺词不怎么待见,我略眯起眼俯视着男子,脸上却仍旧保持着三分笑意。
我倒要看看他这个目中无人的右相会拿出什么玩意儿来给我这个皇帝祝寿。
正这么想着,一个太监已然捧着一个脑袋大小的物件,缓步走到了温故离的身后。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还用块布盖得严严实实的。
直至遮蔽物被掀开的一刹那,我才不得不承认,原本的审视瞬间成了惊艳。
而文武百官不同于先前的惊叹声,更是令我确认了眼前物品的价值。
那是一块大得叫人咋舌的翡翠。它通体翠绿透亮,质地细腻纯净,在大殿上显得熠熠生辉。它被雕刻成了高山流水的立体画卷,即便是我这个不懂行的门外汉,也看得出那手笔是何等的巧夺天工。
“没想到温相竟然把……”底下有人窃窃私语着什么,却偏偏卡在了最为关键的地方。
“温爱芹出手果然不凡。”我无暇好奇有人究竟说了什么,只顾笑吟吟地说起了场面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