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原似玉(重生)(44)
宋钰君轻轻摇头,于矮桌上为孟训添了杯茶水:“我是天子之臣,无意结党营私。”
“天子之臣?要不是他的父亲残杀手足,杀了你我的父亲,抢夺了皇位,这天子轮得到他?孟平熠,你当真甘心给他下跪,做他的臣子?”孟训瞪目而视,食指指尖怒点在桌角上。
宋钰君轻瞥了眼他用力泛红的指尖,神色如常,连呼吸的速度都未曾改变:“可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宋钰君的话和他的平静激怒了孟训,他的眼睛微微泛红,咬着牙齿道:“很久之前?有多久?不过十年而已!你全都忘了吗?你见过孟舟了吧,咱们小时候还在一起玩一起闹,可没过多久,她的父亲被当场绞杀!你我呢?”
孟训充满仇恨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宋钰君,势要将这种仇恨传递到他的心里:“你我被送进宫中之后,我们的父亲陆陆续续死于意外,你不会不知道吧!我们连见他们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那个老皇帝,咱们的叔叔!连送终的机会都不给我们!”
孟训的手掌死死攥住桌角,浑身颤栗,可不管他有多么悲切,也影响不到宋钰君一丝一毫。
他仍是那样平静,看不出一丝悲喜:他抬起头看着他:“孟训,你上过战场吗?你若上过战场,便不会再想见到杀戮。我明白你的仇恨,可你要走的路,只会造成更多的生灵涂炭。”他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用一种悲天悯人的目光,拦住了从孟训那里涌过来的所有仇恨。
他的话听起来真切极了。孟训死死地盯着他,却找不出一丝破绽,良久,他仰头而笑,笑声苍凉:“是啊!这十年,你依旧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与我们岂会一样。”
孟训慢慢抽出他腰间的佩剑,深深吐了口气,抵在宋钰君的颈间:“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竭力护着被关在长坤宫的兄弟们,所以我才会多次劝你辅佐我,也从不曾向你隐瞒什么。可如今我明白了,咱们早就不是兄弟了。今日见过方泽幽后,不管他是否同意助我,往后,长坤宫的兄弟们皆由我一人守护,与你再无瓜葛!宋钰君,以后,你我是仇人!”
寒剑无情,抵着宋钰君的脖颈,渗出点点血迹。宋钰君却一个字也没说,仍是平静的目光落在孟训的身上:“我今日邀你上船,不仅是要帮你,更是要救你。”
“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钰君轻轻抬眼,望向孟训身后水浪翻滚的河面:“你以为你在利用的人,其实也在利用你。”
小船只有布帘做隔断,并不能完全隔断声音。即便是风声呼呼作响,也掩不住他俩的话语。
宋似卿本不想听他俩的对话,可耳朵却忍不住竖起,一个字也不想落下。她听的正起劲时,舱内却忽然静了,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她偏头,正对上尤千画同样疑惑地目光,二人齐齐心虚,转过身去。
船夫摇着桨在水面行驶,途中又换了两位船夫,兜兜转转、回环曲折,宋似卿本想记下行驶的线路,可惜没多久,她不仅迷失了方向,甚至还有些晕船了。
她伸手撑住船杆,朝尤千画摆摆手:“不行了,我站不住了,我得进去坐一会!”
她敲敲了船板,示意里面的两个人:“你们可商议结束了?我有些晕船,想进去坐会儿。”里面没有回应,她还想再问,忽然一只手撩开布帘,搀扶住她的手臂。宋钰君面色如常,但他的颈间有血迹。
“你怎么了?”宋似卿心中慌了一下,欲伸手去瞧,又不敢触碰。
宋钰君笑笑,道声“无碍”,目光中仍只有对她的担忧:“外面冷,快进来。”他搀扶她进来,宋似卿瞧着他的脖子,又瞥了眼面色阴沉的孟训,反手握住宋钰君的手拉他坐下。
矮桌上除了原先的茶具与水果,如今还多了一把短剑。宋似卿心中不悦,脸色拉了下来,伸手拿起茶壶,一挥手将桌上的短剑打了下去,落在船板上,发出闷的一声。
孟训抬起目光瞧她,阴沉可怕。宋似卿怒气上头,哪还管他可不可怕,手中茶壶往桌子上猛地一放:“孟公子为何这般看我?难不成还想拿起你的剑,抹了我的脖子不成?”
孟训不语,慢慢眯起眼睛,如野兽瞧着自己的猎物。
宋似卿骇了一下,心中一颤,可身边还坐着宋钰君,她有何惧!她睁大了眼睛瞪了回去,冷哼了一声。野兽又如何,困在笼中,还如何吃人?
二人眉目对峙,直到宋钰君轻轻敲了敲桌子,睥了一眼孟训,孟训才嗤笑了一声,坐直了身子。
宋似卿也不再管他,倒了杯清水,用手帕擦拭宋钰君的伤口,又从他怀中掏出他一直随着带着的金疮药,轻轻涂抹于伤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