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昳明显看他品了一下,而后又喝了一口。
言昳气:我可帮你了,你要自己灌自己,没人管你!
她也不知道山光远喝了多少,至少言夫人轰他们去睡觉的时候,山光远看起来还是神色正经能自己走路的。
言昳还是想回去,言夫人却不舍得她,百般挽留,甚至说明儿早上做豆花米线和炸鱼。
言昳咂咂嘴,觉得都住了十来天了,也不差这一天了。
山光远则住到元武院里空着的客房中。
轻竹陪着她,言昳也能住的舒服一些。屋里床铺都是熟悉的,言昳擦洗之后,拿热巾子敷着脸,仿佛还没从夜里热闹欢喜的氛围里脱出去,跟轻竹聊问她最近管的察哈尔铁厂的事情。
俩人把焦炭水洗炼钢的事,掺着护肤养头发的事儿,东一锤子西一榔头的讲,也不注意时间。聊到后来主仆二人都坐不住了,轻竹吹了灯,二人一边睡床,一边睡榻,都躺着,降下来床帐,偶尔说几句话。
轻竹忽然困顿道:“真好……在外头愈发知道二小姐的不容易,总觉得别人都要恨我都要算我。反倒想想,跟您在金陵那几年,好像什么事儿都问您就行,我好像个每天乐呵的大傻子……”
言昳枕着露在外头微凉的胳膊,正要接口,就听见轻竹那头传来咻咻的呼吸声,显然已经睡过去了。
言昳半晌,手指敲着背面,怀念的笑起来:“我也想金陵的时候。心野,但是要管的事儿没现在多,虽然我讨厌白府,但也算得上家。李月缇总在小窗前点粉绿灯罩的煤油灯看书。阿远总在格窗架子前站着,影子会落一个轮廓在屋里……”
她看着地面上菱格的月光,有种疑是地上霜的闲情,就忽然瞧见一个影子落在地上——
言昳惊得差点捏着被子叫出声,只是那脑袋肩膀的轮廓,哪怕五年没见着,她也认出来:是山光远!
他半夜跑过来做什么?
耍酒疯吗?
言昳气恼起来,扯上件外衣披在身上,就推开门出去。
还没跟窗子前站岗似的山光远说上话,她就听见远远地传来某种类似于肺痨烟枪吹唢呐的音调——
她一边合上门,一边拧起眉毛来:“这是……?”
山光远一脸麻木:“元武在打鼾。”
言昳震惊于这嘹亮的可以去葬仪吹悲歌的鼾声,拈着衣襟裹紧身上,朝山光远走过去:“所以你睡不着?现在几时了?”
山光远穿了件有些松垮的白色中衣,外头披了一件深蓝色暗水纹的长衣,他竟然把手伸到中衣衣领中,在自己胸口的位置一阵摸索。
言昳瞪大眼睛看着他……和他逐渐敞开的衣襟露出来的麦色胸膛,山光远蹙着眉头,面带疑惑的不停摸索,言昳后脖子胎发都要竖起来了,拽了他往院中走了几步,压着嗓子炸声道:“山光远,你跑我院里自-摸来了吗?!”
山光远温吞道:“不、我,我找怀表。”
言昳脚后跟跳起来,气得扥了他薄薄衣襟一下:“你怀表难道不是放在外袍内兜里了吗?你穿着中衣,上哪儿找表去!”
山光远低头看着自己,恍然大悟:“啊!对。”
言昳一脸鄙视:“你绝对喝醉了,打肿脸装什么胖子呢,不会喝酒的底儿我给你铺垫半天,还把米酒让给你。结果你自个儿装起来,后来还不推脱主动喝。好家伙,也是几年前吃我家厨子的手艺把胃养好了啊。这就开始作上了。”
她一连串雨打芭蕉似的责问,山光远懵了,他半天也不知道能解释什么,指了指愈发嘹亮悲怆如陕北民歌的打鼾声,道:“……元武打了一个多时辰了,我实在是睡不着。”
言昳摊手:“那你忍着呗,要不你找言涿华睡去,他屋里可能也有个空房或者是小榻。”
山光远摇头,定定的看着她:“不,不睡了。我来找你聊军务。”
言昳:“……你这样能聊个蛋。”
山光远挥手就道:“我们可以先率京兵与当地兵力出征迎击鞑靼,而后想办法也切了卞宏一的后路,让他这王八不得不露头,或者是让鞑靼发现,卞宏一也没那么难啃。”
言昳摇头:“不可能,卞宏一这些年搞得便是对外封闭,咱们围,他也不怕的。”
山光远人有点晃,说起军务却处处在要点:“卞宏一喊着自产自销已经很多年了,可年年都有陕晋逃难的流民,周边匪患丛生。他之前卖煤铁给你,不也是换粮食、棉纱和茶叶吗?”
言昳说起这个,倒也不反感山光远半夜突然出现在她院子里了,她把他往对面屋廊下拽了拽,怕二人说话声音吵醒了轻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