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昳不回答她,笑道:“回头帮我约秦老板吧,刚刚还说我搅浑水,现在又恨不得我搅出龙吸水来。”
轻竹叹气:“说是这几年您做的大了,可真算不上惊心动魄,反而有点稳扎稳打的意思——除了九州矿业和九州船厂的事。总感觉我现在就是事务繁多,每天掐细的大内总管,没有大波大浪了。”
言昳斜看了她一眼:“真不是自家买卖啊,就光想看热闹,不想看报表。让你分红控股你不乐意,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她起身来:“都这个点儿了,宫里也差不多了,我去换身衣裳,回言家蹭饭去了。大奶奶怎么办?”
李月缇托腮道:“看看书呗,或许明儿早上,我去观凭财报的分社去一趟,也去京师逛逛玩玩。”
言昳:“可别出去吃,这儿真没哪家店有好吃的东西,我请了好些杭帮、宁波厨子,在家里点菜就好——”她一边说着,李月缇送她出门,倒也不是客气,更与身份无关,只是李月缇总感觉还跟她有没说完的话,直到下人开门时,言昳瞧见外头正想要叩门呈拜帖的男子,微微一愣。
李月缇有些吃惊:“李忻?”
言昳蹙眉笑道:“大奶奶才刚到,你就找来了,看来是宫中下朝了啊。”
李忻一身暗红色官服,宽翼黑纱官帽,过肩蟒袍的镶金圆领里是扣着脖颈的交领高衣。他脸上略一泛红,点头朝言昳和李月缇深深作揖:“见过姐姐,见过……言老板。”
李月缇转头看言昳,促狭笑道:“之前不止是因为青州办矿的事,介绍你们见过一面吗?怎么感觉还挺熟的。”
言昳也一懵。
她是万没想到,李忻对李月缇这个姐姐的感情,那明显到地上爬过的蚂蚁都抱着胳膊啧啧。
然后李月缇竟然还一副给小辈牵红线的样子,觉得言昳跟李忻会有点可能性。
言昳是跟李忻很熟。
李月缇不知道的是,李忻这样想要脱离李家又无背景的名仕才子,没有言昳这样的靠山,做梦也别想五年内入阁。
言昳当时选了很多在朝野中或迷茫或沉浮的官员,来织造她在朝野中的脉络。选李忻,就是因为看出他好强投机又聪颖,但乱世之中他急于跟李家割裂,哪怕官位做的再高,也没有跟言昳抗衡的能力。
准确来说,言昳就是他的老板。
李月缇却以为他俩是男未婚女未嫁、可以过家家牵牵手的年轻小男女。
李忻连忙打断李月缇的发散,道:“姐姐今日刚来京师,可要去置办笔墨书册?或是咱们可以去京师的贡院看一眼。啊对,京师除了宣陇皇帝办的京师大学堂以外,还有这几年新建的远安工程大学堂和马莲女子大学堂都很有名,那里都是可以随意出入的。”
很不巧,李忻说的这两家学堂,都是言昳并购重建的或者是新建的大学堂。
比如马莲女子大学堂,前身就是玛丽安修道学院,教授的以医科、律法与外语为主。言昳收下来之后,跟几个私立女子书塾合并,想着取新名——
但她才发现周边老京师的居民,把玛丽安一连音,都叫做马莲。为了朗朗上口,她干脆就改名成了马莲女子大学堂。
言昳对李忻说不上讨厌或喜欢,只觉得这男人出身太苦,发家太快,正走在一条岌岌可危的钢索上。
李月缇都三十出头了,不需要人教着怎么辨别男人。言昳便既不阻止也不鼓动,笑道:“你们商议就商议,我这是等不了要出门了。”
言昳驾车到言家门口,下人们可能都去后厨忙了,竟然是刚刚下学的雁菱开的门,她瞧见言昳,笑着鬼叫起来:“娘!讨饭的又来了!早上才把咱家腊鱼腊肉都榨干,晚上又空着手来了!说是要少吃,要纤身,结果天天来蹭吃蹭喝!”
言昳笑着去捂她的嘴,雁菱比她高一截,就像个灵活的金丝猴,身子一转,言昳只摸到她脖子了,嫌弃道:“瞧你这满脖子的汗。”
说着也进门了。
轻竹跟她一起来的,特意让杭帮厨子做了些菜打包过来,抬起红漆食盒,笑道:“怎么会是空手来的。”
言昳看雁菱一身汗,不想碰她,雁菱瞧言昳这么嫌弃,反而要笑嘻嘻的凑上来吓唬她,道:“我昨儿都没回来,这两日把我们拉到门头沟练高炮了,我这一路骑马回家见爹能不出汗吗?你倒是来巧了,山小爷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