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涿华知道她精明会算,不愿意。
雁菱就跟个给资本家送钱的大傻子似的,从自己最里头的小兜里,掏出一把温热的碎钱,咬牙跺脚,发了个狠:“玩一张牌三文钱的吧!”
刚刚差点说要一张牌三十两的言昳,选择了沉默。
雁菱摩拳擦掌:“我要把来年的零花钱都赚出来!”
言昳忍不住问:“你一年大概多少零花钱?”
雁菱歪头:“现在多了,十几两吧。平日也就买点糖、木偶戏的彩纸和剑坠儿,能剩好几两呢。”
每个月花出雁菱几十年零花钱的言昳:……
那其实,她上辈子去了言家,哪怕言夫人不待见她的那段时间里,对她也算得上好了。给她的零花钱,至少比雁菱多一些。
言涿华觉得再说下去,言昳就要觉得言家清贫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了,更瞧不上他了,连忙捂额找补道:“不是、我们家不是给不起,是……怕她大手大脚乱花钱。”
雁菱一脸不可置信的转过头去:“什么?娘上个月还跟我说,来年给我的十几两银子,是家里结余之后仅有的余钱的一半了!我还跟娘说我少要五两,留着给家里用!”
言涿华跟她又斗上嘴了:“那不是怕你多花钱,不节俭吗?!你又不爱买衣裳,给你的钱也都让你买些懊糟零食进了嘴!”
雁菱的世界崩塌了,马吊也不摸了,瘫坐在圈椅中,光长个子没长心眼的小姑娘,摇头看天,眼里容纳着不可置信的悲凉:“你骗我、爹也骗我,我真傻……那你一年零花钱多少?”
言涿华:“我毕竟出来读书,花钱的地方多。大几百两肯定是有了。”
雁菱再一次被惊雷劈的差点滑到桌子下头去,言昳觉得每次见她,都要被逗得不得了。
雁菱舌头都捋不直了:“大几百是多大?八、九百两,我的乖乖,你是住在金窝里天天吃银馒头沾翡翠渣吗?你这糙样,上哪儿能花这么多钱。不公平,我不行——我不高兴了!我回头就找爹爹告状去!”
言昳笑的不行:“我也每年零花钱很少的。”
雁菱立马转头来问她:“多少?”
言昳一身首饰衣裳,看着不夸张,但都是江浙一带最精工的手艺人做的,她顶着一身上千两的行头,撒谎不脸红:“也就比你多一点啦。而且我爱打扮,花钱的地方比你多,过的挺拮据的。”
白瑶瑶坐在一边,抱着咪咪,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不怕炫富,就怕炫富的人撒着谎来安慰你。
她真没想到能从二姐姐嘴里说出“拮据”这俩字。
言涿华看言昳也把他妹妹当傻子哄,心里叹了口气。
雁菱是想考军校的女孩,脑子里只有舰船大炮、骑马挥刀,哪里懂得言昳的行头,反而一脸惺惺相惜的握着言昳的手:“那你也不容易啊。”
言昳憋笑憋得脸都难受,雁菱转头就道:“二哥,你那么有钱,以后就在书院里请昳儿吃饭什么的嘛!”
言涿华本来想反驳说言昳随手一张宝钞抵他全部身家,但转念一想,又觉得雁菱这也算给他创造机会,就笑道:“那二小姐可要跟我多说几句好话,开年到了饭堂跟我一块用饭,钱就往我帐上算好了。”
言昳又在桌子下想踹他一脚,言涿华被她踹了多少回,早学精了,一缩腿嘿嘿笑起来:“打牌打牌!”
打马吊来来往往几回,白瑶瑶也终于看得懂规则,坐在言昳后头,时不时会给她出谋划策,帮她观察言家兄妹俩的反应。
到后盘,大家也一边打一边聊,言昳在桌上,轻声道:“我总觉得梁栩跟韶骅关系不怎么对劲。”
她现在倒也不避讳白瑶瑶。
白瑶瑶跟这俩人的关系也没那么亲近。不过哪怕她脑子拎不清,把言昳说过的话跟传声筒似的去说给那俩人听,言昳也不大在乎了。
言涿华抓着牌,衣袖云纹隐隐有光浮动,他除衣裳外,唯一像爷的地方,就是手上戴着两个射箭用的玉扳指,但也都是简单的款式,那扳指上真有箭羽剐蹭留下的痕迹,道:“这俩人结仇也没用。同一片天底下,他俩上头的人都能受着气合作,他们俩也必须一边提防一边合作了。”
言昳眨眨眼。
言涿华说的话,倒是跟她平日有不同的角度,她道:“你是说韶骅和熹庆公主,现在受着气合作呢?”
言涿华笑了笑,拈了一张细长的“天贵星小旋风柴进”牌往桌上一甩,道:“公主名声不好,生怕做错了事,又被人掀起舆论来,更无葬身之地。而韶骅的位置上,有太多上任袁阁老积累下来的债,眼见着拆了东墙挪西墙,窟窿都越来越大了。这俩人都不好过啊。”